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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有些坐不住了。

事情闹成这样,若是不能有个妥善的收场,他怕是也讨不到好。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本想看看,会不会有锦衣卫出来维持局面,而四周,除了京兆府的衙役和五城兵马司外,没有任何人出现。

首辅等人的面色也有些难看。

汪清河一把撞开了押着着的他的衙差,慢慢站起来了,猖狂地笑道:“楚元辰擅自囤兵,理当死罪……”

“你说本王什么?”

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

楚元辰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他身着玄衣,发束玉冠,手握长剑,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眼角轻挑,潋滟中更透着一股迫人的傲意,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出现,让四周为之一静,京兆尹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浑身凉透了。

楚元辰漫不经心地轻笑道:“本王好似听说,你们在说本王什么?”

“楚元辰!”汪清河冷笑道,“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楚元辰举剑朝他膝盖后头敲了一下,速度快若迅雷,汪清河闪避不及,双膝一痛,刚刚才站起来的他,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的双臂被绑在后头,难以控制身体的平衡,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有如五体投地。

楚元辰就立在他的身前,一个如英武如战神,而另一个则卑微如草芥。

百姓们这会儿也有些迟疑了,他们都是亲眼看着楚元辰扶灵回来的,看着他为了两位藩王辩明申冤,在他们的心里,楚元辰是英武不凡的战神,杀得北燕不敢犯境。

楚元辰若没有来,所有的风向还能被轻易牵动,当楚元辰站在这里的时候,他的身上就仿佛有光一样,可以轻易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百姓们的叫嚣声也开始缓和了下来。

“汪清河。”楚元辰轻笑一声说道,“是谁给你的资格,在本王面前站着说话?”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死刑犯。”

“有什么话,就跪着好好说吧,不着急。”

他这一字一顿说得清晰从容,有着一股莫名的压迫力,在他的面前,别说是跪伏着的汪清河,就连贵胄如昭王,也弱了不止一筹。

“楚元辰。”汪清河奋力地抬头去看他,咬牙道。

楚元辰从容地说道:“既然要审,就慢慢审吧。”

他使了个眼色,有人搬了一把圈椅上来,楚元辰直接一坐,单手托着下巴靠在扶手上,笑眯眯地说道:“既是重审,也就别上公堂了。林首辅,你说呢?”

林首辅面露沉吟之色,他看着围着刑场的百姓,默默地点了下头:“既然太后娘娘对此案有异议,就当众开审吧。”

云阳长轻叹一声,摇头道:“镇北王身上的血煞之气太重,哎。”

楚元辰笑了:“本王身上若无血煞之气,北燕是靠道长的卜算败北而逃?还是说,大荣边境,是靠道长的批命,长治久安的?简直就是笑话!”他全身气息一敛,霸气四溢。

云阳子一时语塞,有些讪讪地说道:“贫道并非此意。”

楚元辰往后头一靠,说道:“那就审吧。”

在刑场上公然开审,大荣立国百多年来,简直闻所未闻。

秦惟立于一边,他的心里有些不安,楚元辰太过镇定了。

他相信,肯定已经有人告诉他,汪清河指控他擅自囤兵的事,他依然如此镇定,是因为他有把握翻盘吗?

秦惟的目光沉了沉。

按理说,自己应该就此收手的,可是……

秦惟突然道:“镇北王,汪清河控告你私自囤兵,杀人灭口,你怎么说?”

楚元辰笑道:“杀人灭口?本王要杀你,还需要等到现在?你是本王抓回来的,本王想要灭口,有的是机会,你都说本王囤兵了,有兵在手,本王还怕你作甚?”

汪清河知道这是自己仅有的机会,毫不迟疑地说道:“本将军带了三千禁军剿匪,你若没有私囤兵力,你又是如何拿下本将军的。”

这话说得的确有理。

楚元辰哪怕是一代名将,单凭一人之力,也难以敌过千军万马。

这话一出,林首辅也是皱了下眉,除了禁军外,京畿是绝不能有任何人囤私兵的,囤兵是死罪,就连楚元辰也无例外。

如今还是大荣朝,身为藩王,楚无辰样子总是要做做的。

除非,楚元辰是要公然谋反!

林首辅想起了还在路上的三万北疆军,心头狂跳,说道:“王爷,这件事想必是有误会的……”

他有点想要和稀泥,皇帝都已经中风了,也不会再针对藩王了,要不,还是别谋反了吧?大荣经不住内乱啊。

长年战乱,男丁折损严重,闽州现在因为十全膏海匪横行,不战而溃,各地都有百姓饿得啃树皮,更有甚者十室九空也是常见。

若镇北王谋反,大荣再掀战乱,不止是亡国,百姓们更是要死伤惨重。

就算要打,过几年打也成……

郑重明不想大事化小,冷言道:“林首辅想包庇楚元辰不成?”

他的意思是,若非故意包庇,就必须得把这件事给说清楚。

郑重明还是要把昭王推在前头的,所以,只提了一句,就没有继续,只向汪清河使了一个眼色。

“楚元辰!”

汪清河心领神会,叫嚣道:“你不用再辩解了,本将军亲见所见,你暗藏私兵图谋不轨!”

楚元辰只笑道:“如果没有呢。”

汪清河说道:“你说本将军是杀人罪,杀人罪向来只在秋后行刑,楚元辰,这难道不是你在暗中干预,杀人灭口?”

楚元辰使了个眼色,他身后的墨九拿出一纸公文,呈到了首辅的前面。

楚元辰好整以瑕地说道:“这是公文。皇上在正月十五那日,让本王调集三万北疆军进京驻扎。本王只是让三千人行先了一步。”

先行?!

郑重明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他忽略了。

不。也不能说是他忽略了,而是他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三万人行军和三千人行军,肯定是不一样的,三千人可以急行,从北疆到京城,快马加鞭一个月能到,但问题是,这三千人来得无声无息。

郑重明判断楚元辰暗藏私兵,就是因为他并没有探查到有军队进入京畿,所以,楚元辰是怎么办到的?!他是怎么办到的!

这是三千人,不是三个人,他是怎么让三千人行军悄无声息?

这不但需要所有人都听命行事,而且需要全心全意地信任和遵从将领,换作禁军,是绝对办不到的!

郑重明脸色大变,他棋错一招,这一盘怕是要输了。

他大概救不下汪清河了。

首辅看过楚元辰呈上来的文书,暗暗点了点头,又把文书转交给了礼亲王,然后,是郑重明,还有内阁……

行军并非随随便便三千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每到一州,都得出示文书由官府盖印。

这道文书上,路经各地州府的记印都是齐全的,文书记录着的是三千骑兵。

每州的官府在盖印后都会写下日期,而从时间上来看,也与汪清河所说的“埋击”他的时间对得上。

林首辅不由松了一口气,不管楚元辰是不是真的囤有私兵,至少在表面上,他拿得出证据,就算只是掩饰,这代表了,他暂时还没有打算撕破脸。

楚元辰等他们看过文案后,就笑眯眯地说道:“本王的镇北军刚到,本王就去接应,不小心就看到有人私自调动禁军,还把禁军藏于一处山谷,山谷中总共藏有禁军三万人。本王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查看了一下,发现是汪清河,就把他拿下了。”

“汪将军,你说呢?”

“那些禁军可就藏在青明山往北的山谷中,这私自调动禁军之罪,汪副将,你的抄家斩首还冤吗……”

“还是说,汪将军,这调动禁军的人,其实不是你呢……”

楚元辰一字一顿地说着,汪清河大喊着打断了他的声音:“我认罪!”

郑重明死死地捏住玉扳指。

汪清河说道:“我认罪,是我杀了卫修全家,也是我私自调动禁军想要围剿楚元辰,以泄私愤!”

他的目光越过楚元辰落到坐在那里的郑重明身上,郑重明脸色沉重,向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汪清河低下头来:“我认罪!”

四下的百姓一片哗然,他们的所有激愤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一声高喊:“快看,白虎!”

所有人闻声抬高起头来,在刑场的半空中,赫然又出现了一只白虎,只是这白虎身上并无血渍,更无奄奄一息之像,他仰首威风凛凛,似在对天咆哮。

“前天的白虎明明都快要死了,云阳子道长也说是将星要陨落。这汪副将认罪了,白虎怎就起死回生了?”

“难道说,将星不汪副将?”

池喻目光微闪,顺着这些说辞道:“私自囤兵是死罪。镇北王被污私自囤兵,白虎就奄奄一息,如今危机一解,白虎就活了。莫非……”

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全,声音一落,立刻就有百姓接下:

“镇北王才是将星!”

这一下,全都能想通了!

“对对!我早说了,大荣朝的将星只有可能是镇北王!”

“这汪清河是谁,听都没有听说过!”

“云阳子道长算得真准,果然是将星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