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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底旗帜上的金色雄鹰栩栩如生,仿佛快要从旗帜中飞出来了。

收缴投降的敌人是镇北军最拿手的活,压根不需要楚元辰多说什么,他本想带着两个小子先出山谷,还未开口,见他们都跃跃欲试地盯着前头,就大手一挥笑道:“那就去吧。”

“弟弟,我们走。”盛琰热络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收缴战场呢,我们快点去,不然都被他们缴完了。”

他这话说的就跟大白菜都要被抢光了一样。

盛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卫修别扭了一下,没有甩开。

两人一起跑了过去,楚元辰使了个眼色,墨九就无声无息地跟上。

盛琰本来想带卫修去看他们收缴降掳的,走到一半就注意到卫修的目光一直看着汪清河的方向,他顿时了然,拐了个弯,在汪清河的前面停了下去。

“是你啊。”汪清河冷笑着说道,“当年那个哭着求饶的小兔崽子也长大了。”

“怎么,还认得我?”

“想不想跟你爹一样,被一刀一刀的把皮肉剐下来呢……”

他先是发出一阵轻笑,然后这笑声越来越猖狂。

然而,卫修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失去理智,情绪失控。

卫修一如既往地冷漠平静。

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这两年来,几乎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里。

当时的汪清洋脸上蒙着黑纱,眼睛阴戾中带着狠辣,还有一种高高在上,仿佛把他们所有人都视为蝼蚁,一脚踩下去,就能轻易碾死。

而现在……

卫修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说了一句:“抓到你了。”

他一字一顿,说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一刻,就像是本来的猫与老鼠的关系彻底颠倒,原本的猫儿变成了老鼠,而原本的老鼠却成为了一只苍鹰,伸出利爪。

他的眼神让汪清洋很不舒服,曾己何时,这个小子,还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向自己摇尾祈怜,只为了让他放他一条生路,而现在,跪在这里的却成了自己?

汪清河再也压不住心头的那股怨气,脱口而出:“站住。”

“小子。”汪清河阴毒地说道,“别得意的太早了,爷还没有输。你以为傍上楚元辰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他自身难保!”

楚元辰擅自在京畿埋有伏兵,这是诛连九族的谋逆大罪,连萧朔都护不住他!

楚元辰为逞一时之气,反倒是给了姐夫出兵的机会!

姐夫甚至可以正大光明的调动五军营。

他是败了,但有楚元辰陪葬,也不算输得太难看。

楚元辰一死,这小子也别想活!

“小子,你死定……”

汪清河肩膀一痛,被一脚踹倒在地,盛琰还不解恨地朝他身上狠踢了几脚。

敢说他弟弟和姐夫。踹死!

卫修拉了盛琰一把,示意可以走了,又从容地向灰头土脑的汪清河说了一句:“公堂上见。”

他本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闹上公堂。

因为他知道,池喻告了御状的结果是何等的凄惨,这个世道不够清明,他们就难求公理正义。

卫修最初想的是,池喻投靠镇北王,辅佐镇北王,再请镇北王为他们报仇,杀了汪清河,但这样,只是让汪清河死,其实远远不能解恨,不过是无计可施之策。

让汪清河的罪行公诸于世,才是爹爹想要的公义!

爹爹说过,如今这世道虽公义蒙尘,也总有日月天明的那一日。

他相信。

卫修的嘴角轻轻扬起,他本就长得斯文俊秀,遂一笑之下,更显温润,就如同一块璞玉,正慢慢地透出原本该有的光华。

“弟弟,你笑了!”

卫修:“……”

盛琰拍了拍胸膛,保证道:“弟弟你放心,有我在,以后谁也不会再欺负你了。”

卫修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一挪,又慢慢地收回了脚,由着他抬手摸自己的头。

盛琰乐了,开心地一扬手说道:“我们去打扫战场,大哥教你!”

他说的好像自己经常收剿战俘一样。

结果……

“错了。”

“收缴的武器是放在那边。”

“他腿上的匕首你没解下来……”

盛琰被卫修说的头越来越低,自己这当哥哥的在弟弟面前快抬不起来了。

天色渐明。

东边升起了第一道朝阳,京城的城门也打开了。

城里城外的人皆是脚步匆匆,京城一如往日的熙熙嚷嚷。

盛兮颜这一夜睡得不太踏实,早早就醒了。

她昨天在镇北王府一直待到快要宵禁才回来,盛琰是男孩子,一夜未归也没什么,他训练累了,偶尔也是会镇北王府过夜的,盛兴安从不过问。

尽管盛兮颜满心相信楚元辰早有准备,可是,他们没有回来,她也不可能完全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整晚忽梦忽醒,到了早晨整个人也是沉沉的。

用过早膳,盛兮颜先去见了管事嬷嬷们,处理了一些家中的琐事。

还有半个月她就要出嫁了,盛兮颜最近也有些烦恼,自己出阁后,府中的中馈该给谁。

上次盛兴安曾与她开诚布公地说过,无外乎就是觉得对不起娘和弟弟,并表示不会再续娶了。

前面那些对不起之类的话,盛兮颜只当作是耳旁风,听过也就算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也不可能再有重生的机会了,唯独这后面半句,还是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当时盛兴安说:“我少年得志,曾经年轻气盛,做事太过随性,所以,才会被刘家给攀附上,害了你娘亲和你弟弟。我也是想明白了,若续娶之人也像刘氏一般,府里说不定又要出乱子了。颜姐儿,爹爹这辈子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如今也只能让家里不给你添乱。”

对此,盛兮颜是同意的,盛家说到底也是她的娘家,一旦出了什么事,被人利用,会给她平添不少麻烦,而且就算卫修不回来,琰哥儿也还在盛家,他们都姓盛。

所以,盛兴安不娶最好,而这就有件很为难的事,中馈该交给谁。

盛兮颜心分二用,一边听管事嬷嬷们回禀,一边琢磨着她的几个妹妹们,哪一个是能经得起事。

等到把事情都处理完,已到巳时,眼看着时间也不早,盛兮颜让人备马,出门去镇北王府。

她估摸着今天多半能该回来了。

马车刚出了盛府大门,慕白正好过来,见到她的马车就上来禀说:“姑娘,王爷快要到京城了。王爷怕您担心,让属下来禀报一声。”

盛兮颜的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心底里的愉悦,从嘴角一直弥漫到了眉眼。

还没等她问,慕白就主动道:“王爷和两位小公子一切都好,此行顺利。”

盛兮颜笑了:“我去王府等他。”

她放下了车帘,满脸尽是轻松愉悦。

在王府等了约一个时辰,楚元辰就让人过来叫她和池喻去公堂。

在京兆府前,盛兮颜一眼就见到楚元辰带着盛琰和卫修,他们也是刚到,正在等她,盛琰热络地扯着卫修说话,而卫修则三句回上一句。

两个少年风尘仆仆,奔波了一天一夜,精神却很好。

盛兮颜呆了呆,这都能三句回一句了啊!昨天还是十句才回一句的,他们俩的关系更好了呢!

果然男孩子只要一起打过架就会变成好朋友的,外祖父一直都这么说。

盛兮颜乐滋滋地想着,就快步过去,还能听到盛琰像话唠一样说道:“……我们一起打马球吧,我,你还有阿诚,我再去找一个,正好一队。”

“对了,你还不认得阿诚,下次我带你去找他玩。”

“你刚来京里,要是有谁欺负你,就报我……就报阿诚的名字,保管有用。”

卫修答了一句:“没人欺负我。”

这样子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不耐烦。

卫修率先看到了她,迟疑着唤了一声:“姐。”

他的声音里不含半点感情,就跟他平时说话一样,清清冷冷。

他对人一向都是如此,池喻悄悄与她说过,在卫家遭逢大难后,卫修就极少会有情绪的流露了。

她毫不介意地问道:“怎么样了?”

“姐,人抓到了,可以开堂了。”卫修话少,盛琰就代他说,“赶紧开堂,赶紧定罪,赶紧斩斩斩!”

盛兮颜菀尔一笑。

“人抓到了,活的。”楚元辰笑道,“这两小子一晚上没睡,看起来也不太累,那就先别睡了。”

楚元辰也是一晚上没睡,还是精神奕奕,没有半点疲态。

他们本来早该回来的,不过为了那些禁军又多耽搁了一会儿。

他招呼了他们几个,就要进去。

“卫修!”

这时,一匹俊马奔驰而至,郑心童拉住缰绳,立刻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气喘吁吁地到了卫修跟前:“卫修!”

郑心童刚刚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卫修,我们言和如何?”郑心童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你可以提任何条件,我也代表郑家答应,以后绝对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卫修:“不好。”

郑心童气得胸口起伏,她自觉难堪的皱了下眉,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我知道,你是不相信郑家的承诺,为表诚心,我可以让我爹爹下嫁一位庶妹给你……你不要再被他们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