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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虚影坐在本体旁边, 起初只是一团人形的黑雾。

但随着它想起自己是谁,身体逐渐成型,黑雾从上到下凝成墨血玉簪、华贵衣袍, 绣在衣摆的乌云纹并不坠地, 反倒虚渺漂浮, 同剑灵的模样有几分相像。

那人扶着额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轻声道:“本尊还活着?”

过了几息,他忽然大笑:“不对!已经死了。”

疯子似的捂面笑了好一阵, 魔尊才注意到身后静静躺着的本体。

“仙灵之体……”他目光落过去, 凝视许久, 缓缓伸手。

即将碰到的前一刻,一道寒芒闪过。

魔尊猛地收手闪身, 然而却慢了半拍。一柄雪白长剑破空而来,自他掌心贯入, 将半条手臂绞成云雾, 余力将他重重击飞出去。

……

沈映宵扶稳脸上的银面, 飘身落在本体旁边。

他接住飞回的雪白长剑, 打量着眼前这团古怪的魂体, 目光落在这人两鬓。

看到那两抹刻入神魂的魔纹,沈映宵笑容变得冰冷:“好久不见,魔尊。”

魔尊从本体身上移开视线, 看向沈映宵,仿佛明白了什么:“你便是当年凌尘带走的那个孩子?一转眼居然这么……”

话音未落, 沈映宵一剑捅进他喉咙, 单方面的叙旧戛然而止。

幼时就是眼前这人轻描淡写地屠了他全族, 只有沈映宵因为仙灵之体被留了一命,然后凌尘循着魔气找来,将人救走。

那时沈映宵年岁还小,其实记不太清魔尊的脸,但却记得这对标志性的魔纹,以及当时血流遍地,天塌一般的恐慌。

魔尊说不了话,只有目光在沈映宵身上打转。过了几息,他的喉咙才像破碎的云雾一般重新聚合起来。

手臂和喉咙都传来剧痛,但魔尊却望着沈映宵笑了。

本该是清冷高贵的长相,却被他做出丝丝勾人的神态。魔尊声音嘶哑,带着几分难言的蛊惑:“若当年没有你师尊搅事,你同本尊之间也会有一段情缘,何必一见面便……”

话音未落,寒光乍起,剑锋再次洞穿他的咽喉,又下滑将他整个人砍成两半。

剑灵:“……”把抓炉鼎的事说成一段情缘,还当着苦主的面说,这个魔修头真铁。

在它的围观中,被灵剑撕裂的魂体倒在地上,又慢慢拼回人形。

看得出来这个过程很疼,魔尊躺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拼凑出完整的声音。

他侧身枕在自己铺开的乌发上,脸颊手指都因疼痛而发着抖,断断续续的声音却仍带笑意,抱怨似的说:“真凶。”

沈映宵因这嗔怪的语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额角一跳,又是一剑砍落。

刚聚合到一半的魔尊,眨眼又变得破破烂烂起来。

剑灵望着这个魂体,默然无语:“……”失恋的人心情最可怕,你说你现在惹他干嘛。

……

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或许是意识到这么下去永远说不上话,魔尊终于叹了一口气,稍微正色了些:“若是想寻我报仇,你着实晚到一步——我早已死了,身死魂消,只是不知为何竟又在你这里复生。”

他疼得站不起来,便干脆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偏头去看沈映宵:“你身上有着不同于此世的气息,或许正是受它沾染,我才有了灵智,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以德报……”

剑光又一次落下。

沈映宵砍累了,正好旁边就是试药台,他干脆坐到了本体旁边。

他盯着地上缓缓聚合的碎块,冷声道:“我现在有的是时间。你若不会好好说话,我便慢慢教你。”

魔尊:“你就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如等我说完再砍,届时随你怎么出气。”

沈映宵低头审视着他。这么多次砍完,除了疼,魔尊似乎没有变虚的迹象——只要魔种还在,这魂体恐怕难以杀死。

他一边想,一边随口道:“我能不能听完,要取决于你嘴里吐不吐得出人话。”

魔尊笑了:“好,那本尊便同你说人话。”

沈映宵正等着他说,谁知这人翻了个身,竟贴住了他的腿,脸颊蹭了上来。

沈映宵吓了一跳,顺手一剑插去。

“……”

再次凝聚成型时,魔尊委屈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就突然刺我。”

沈映宵:“你死后伤到脑子了?怎得这般……”

“这般没脸没皮?”魔尊指尖轻轻划过他鞋面,垂下眼帘,一副国破家亡小可怜的模样,“我如今什么都没了,寄人篱下,自然要抛却以往的架子,顺从一些。”

剑灵:“……”胡说八道。它赌十个话本,再能屈能伸也屈不到这种地步,魔尊还活着的时候一定就是这种缠人的性格。

沈映宵默默挪得离魔尊远了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好像听过魔尊出身合欢宗的传闻。

……这样就难怪了。

“离我远些。”沈映宵握紧了能砍伤魂体的雪白长剑,保护自己的清白,“再有下次便不必谈了,我把你塞进剑鞘,清醒清醒再放出来。”

魔尊低低叹了一口气,终于比先前老实了一些。

他没再刻意说沈映宵不想听的话,只望着炼药室阴森森的穹顶,专心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他无奈阖眸:“记不清了。”

沈映宵:“……”

铮一声拔剑的动静。

魔尊:“……本尊只记得自己身边出了叛徒,然后就没了意识。下次醒来便已置身丹炉,被一点一点炼化成汁水。”

他一偏头,又往沈映宵腿上靠:“我好可怜。”

沈映宵不耐烦地拿剑把他扒拉开。

不过这倒是让他弄懂了一些事:难怪魔种中的浊气凝练无比。如今看来,大概是有人拿魔尊炼化成了几枚核心,又用那些核心吸附各处浊气,最终孕育成一颗颗完整的魔种。

他思索的时候,魔尊静静看着他,片刻后轻声问:“你是界外之人?”

沈映宵不答反问:“你死前,修为到了何种境界?”

魔尊:“ 正要渡晋升大乘期的劫。”

沈映宵抿了抿唇。大乘期是合体期之后的境界,到了这一步便难以存留于世,必须飞升,没想到这个魔头不声不响的,修为竟悄悄高到了这种境界。

如此一来,也难怪魔尊死后能借他身上的界外气息聚魂。半步飞升的魂体已经超脱此世,就算多知道一些,也不会招来轮回司的雷劫。

……不过即便如此,沈映宵也不打算跟他多说。

魔尊却好像话很多。

见沈映宵不说话,他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死了,也不知魔宗现下如何了。”

“想从我这里套话?”沈映宵看了他一眼,“你们一个个藏得像地沟里的老鼠,我怎知魔宗如何?不过若说现状,倒并不难猜——我在一处小镇,见过你器重的那位堂主的引魂铃。平时也是拿出去便让人肝胆俱颤的东西,可惜现在只能同他的尸骨一起腐烂在枯井里。”

魔尊轻轻按着额角,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但却沉默了许多。

沈映宵知道这群魔修自诩道义,彼此之间羁绊不浅,他剑尖挑起魔尊的脸,直视着他道:“你若老老实实交代你知道的事,我便顺手帮你报个仇。若再拖延,你们魔宗还不知能留下几个人——幕后那人对浊气很感兴趣,如今连你都遭了毒手,你猜你的那些护法骨干,还能撑上多久?”

魔尊像没有骨头似的,被他挑起了脸,便顺势倚在他剑上:“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幕后那人似乎极擅阵法,毒道也有研究。我明明对毒有不少抗性,可被抓时却气息凝滞,怕是早就不知不觉着了他的道。”

沈映宵抽回剑,又往远挪了挪,改口问:“你什么时候死的。”

魔尊想了半天:“当时你们刚开过宗门大比,夺魁的是个秃头。”

沈映宵:“……”

宗门大比一甲子一次,沈映宵飞速往前想了好多届,发现只有最近的一次是佛修夺魁:“竟不足百年?”

若真是这样,那么魔种的培育,倒比秘境和肢体晚了许多——那些存在秘境中的巨手和巨足,少说也已经有了几百上千年。

沈映宵心中微沉:魔尊都已经快到大乘期了,却仍被弄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虽说他是受了暗算,但那个对手……

“莫慌。”腿上一凉,魔尊又挨了过来,“他处心积虑算计于我,反倒说明他修为未必比我更高,我觉得胜算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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