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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文鹤终于从那身喜袍里挣扎出去。然而此时抬头一望,那顶石轿早便不见了,面前只剩一片空荡荡的石台。

“……那大肚石像去哪了?”

梅文鹤回头看向身边,然而刚才那道人影早已消失。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只得沿着最后看到的方向追去。可先前他被那石像和喜袍搅得浑身灵力紊乱,没走几步,便手软脚软地靠在了一旁的树上。

梅文鹤低喘了一阵,只得先翻找出自己身上的灵药,随意往口中填了一粒:“早知道就去当剑修了,医修简直毫无用处!”

“……”

……

另一边。

沈映宵此时早已被石像带着,走出很远。

随着大肚石像离开那座城镇,没了头顶大阵对修为的压制,沈映宵浑身一轻。

可还没等灵力自如运转,他身上交织的红线便已经彻底成形。

而这身诡异的喜袍,虽没继续压制他的修为,却强行带动着他体内的灵力流转起来。

那流转路径,并非正常的呼吸吐纳,反倒格外注重丹田与小腹,简直像在……安胎一般。

“……”沈映宵脸色一黑。

丹修的主职虽不是治病救人,但毕竟与医修有相通之处。再加上各种小世界千奇百怪,因此从前,沈映宵也曾经客串过医者,为一些想要孕育子嗣的女修诊过脉,安过胎。

……总之,沈映宵总感觉喜袍此时对他做的事,和他为那些女修做过的事极为相像。

只是和那时的温养不同,此时这石像更像是在强行把他的力量,全部输送给丹田中央的东西。

好在魔种并不在沈映宵体内,如今那个位置,只有他自己的元婴。

因此除了灵力一直按陌生路径运转,有些别扭,倒暂时没有别的大碍。

“若是魔种真的侵入了我体内,那我现在的身体,整个都会变成它的肥料。”沈映宵对剑灵道,“但我又不可能真的把它生下来,只能缓和它那污脏的浊气罢了,所以它到底想抓我去干什么?”

剑灵懒得在这种事上动脑,它跟着沈映宵想了一阵,果断放弃思考:“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映宵:“……”

……

在一人一剑好奇的推测中,石像带着沈映宵越走越远。

或许是快到目的地了,忽然头顶一块红纱盖下,挡住了沈映宵的视线。

这东西和身上喜袍的材质极为相像,沈映宵头部的灵力立刻受到干扰,那种最近常有的昏沉感,又渐渐泛起来了。

沈映宵很想烦躁地晃一晃头,把这东西甩下去,然而卡在唇边的石环,却让他无法寸动。

嘴没法说话,神识倒是没闲着。

沈映宵对剑灵道:“我怎么觉得近来遇到的东西,不管是毒还是阵法,全都很喜欢先压制住别人的神智,就像下手宰杀要前先让猎物失去反抗之力一样。”

剑灵说出了他没说完的话:“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一看就是阴险小人!不过话说回来,主人你也炼过不少类似的药物吧。”

沈映宵:“……我只是用它们研究。啧,你能不能记点有用的东西。

他想瞪剑灵一眼,视线却被那盖头般垂落的红纱悉数挡住。

他只得不再跟这把话多的剑计较,安静阖眸,保持着最底层的清醒。

同时暗暗想:剑灵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那幕后之人的确怪阴险的。

——先前客栈的小二告诉他后日镇上有祭典,紧跟着青竹又点破了后日恰好是鬼节,他便总觉得要等到了鬼节,才会真正出事,因而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觉得只要是后日之前,都还算安全。

可如今看来,就连这个日子,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障眼法:只要心魔抓到了合适的祭品,那祭典便随时都能开始,根本不用等到后日。

……

石轿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前,虽然心里正想着许多事,但沈映宵还是没能扛住被扰乱的灵力。他越来越困,眼睛也慢慢阖上。

过了不知多久,一片昏沉中,忽然传来剑灵的声音:“好像快到了。”

沈映宵一怔,费力地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么一睁眼,他才发现,刚才小憩一下的功夫,他体内的灵力流转不知何时又变了,而根据他的经验,这一次……像是在催生。

沈映宵眼角一跳,忍不住磨了磨牙,却只咬到了一嘴半硬不软的石条。

沈映宵:“……”……什么黑心接生婆,连话都不肯让人说。

好在他体内也没真的怀着魔种。不过按这情况来看,若是魔种先前真的与他融合了,那么此时,沈映宵应该已经被魔种全盘吸干。

而吃饱喝足的魔种则会从他体内脱出……融入那个来接轿的“新郎”身上。

沈映宵心中念头微动,剑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雪白长剑正在用来封印魔种,一时半会儿无法使用。

剑灵于是绕着本体的那把本命灵剑飘了两圈,不是很情愿的埋头一钻,暂时附身进去。

剑身划过一道流光,重新内敛。

而就在这时,石轿一沉,咚地落地。

沈映宵放缓呼吸,也放松紧绷的身体,任凭自己被石环吊着,无知无觉似的挂在这里。

模糊间,一缕月光照射进来——这一次,大肚佛的肚皮没用人砍切,便已主动坍塌下去,化作一道门的样子,热情迎接着来人。

沈映宵无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隔着眼前垂落的红纱,他隐约看见一道人影停在了外面。

……这就是来接轿的东西?

门帘一动,灰扑扑的帘子分开,沈映宵从盖头下面看到光影变幻,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那人停步凝视他片刻,忽然抬手,伸向他的盖头。

两相触碰的前一刻,沈映宵的本命灵剑噌一声弹出,刺了过去。而那人竟也随身带剑——又是铮一声出鞘的嗡鸣,两柄灵剑重重撞在一起。

沈映宵耳边响起了剑灵的低骂:“好烫!你这把剑剑身也太弱了,换我本体过来,看我不把他削成烤乳猪!”

剑灵本身再强,附体别的剑也有些吃力。原本沈映宵是想着,若是又来了心魔一样的东西,能借此限制对方……没想到心魔没来,却来了个用剑的。

如今一击不成,对面的剑意竟生生把剑灵从剑里逼了出去。几乎同时,那人身上腾起灼热火光。

沈映宵本能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些火焰,并没有烧到他身上。

似乎是察觉了他的紧绷和敌意,对面那人没再朝他伸手。只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落入沈映宵耳中。

“师兄穿成这副模样,是在等谁?”那人叹了一口气,“若是在等那位‘新郎’,很遗憾,他已经只剩一捧灰了。”

沈映宵忽然僵住。

……等等,这,这怎么那么像那个孽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