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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往洗手间的方向瞟了一眼,“周杨学长不是要睡觉吗,等他睡完一起去,还是……我们两个单独去啊?”

江泽洲淡声:“他虽然有很多奇怪的癖好,但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当电灯泡的癖好。”

“……”

于是二人趁周杨还在洗澡的功夫,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下楼。

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光线晦暗,四处空寂,时而响起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孟宁突然想起什么,往左右看。

“东西掉了吗?”江泽洲发现她的心不在焉,问。

孟宁嘴角牵强起笑:“没。”

心底仍旧有些不踏实。

似是看出她的心神不宁,江泽洲短促地一笑,不冷不热地开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学了十年的跆拳道和散打?”

孟宁目光微滞:“……啊?”

“小时候周杨被人揍了,都是我过去找回场子的。”江泽洲悠哉,“周杨每次都要和五六个人干架,干不过,鼻青眼肿地跑来我家。等我钢琴课结束,就让他带路。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五六个人而已,都打不过。”

“……”

孟宁默两秒,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称之为混世大魔王了。

五六个人而已。

他倒是说的轻巧。

“所以你不用担心被人跟踪,对了,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家暴的。”

孟宁屏息凝神,没成想等来这么句话,她神色不太自然,脸偏移到远离他的那一侧,还是忍不住,勾唇笑:“我知道,我在你身边,很安心。”

方才停车场,江泽洲提及小时候的事儿,牵动了孟宁的好奇心。

去超市的路上,孟宁问江泽洲:“你和周杨学长,一直以来都这么好吗,没有闹过脾气吗?”

“男生之间的友谊,怎么说呢?不太会有隔夜仇。有什么矛盾,都会当面说开,实在不服气对方,打一架泄泄火,打完后精疲力尽了,火气也就没了。”

“你俩认识二十多年,不会打了上百次架了吧?”孟宁猜测。

“一次都没打过。”

孟宁被挑起了好奇心。

江泽洲单手打方向盘,镜片底下掠过一丝讥笑,“和我那是打架吗?那叫单方面自找苦吃。”

孟宁笑出了声。

超市离小区只有两公里路。

中午时分,路流通畅,等了两个红灯就到了。

下车时,江泽洲问她:“你为什么叫他学长?”

孟宁:“他本来就是我的学长啊。”

江泽洲轻声嘀咕:“我不是吗?”

两扇车门先后关闭,隔绝了他的声音。

绕过车身,孟宁没听清,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室内停车场闷热,空气中尘埃浮动。江泽洲眼睫低垂,说话的气息刻意拖长:“我说,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叫我学长?”

“……”孟宁没想过他会计较这个,哭笑不得,“一个称呼而已。”

“嗯,那你叫我一声?”

“你喜欢别人叫你‘学长’吗?”

孟宁是真的一点儿不通人情,也是对男女间的调情称呼一概不知。她那双眼,单纯又澄澈,好在卧蚕下一颗痣,让整张脸褪去青涩感,沾染几分不动声色的蛊惑。

江泽洲默了默:“不是很喜欢,但如果你愿意把我的称呼,从‘江泽洲’改成‘学长’,好像挺不赖。”

“……”孟宁双颊微微升温,试探性叫,“学长?”

“嗯,确实挺不错。”

孟宁头微低,唇角泛起漂亮的弧度。

这声“学长”叫的江泽洲十分受用,而孟宁对他的称呼,也从“江泽洲”变成了“学长”。过渡自然。

超市里的床上用品分为两类,要么是花里胡哨,印着大红富贵花,适合新婚夫妻的;要么就是条纹格,像学校发的床单被套。

好在楼上就是万达,他们买完蔬果后,去专门的床上用品店挑选。

或许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太过亮眼,销售迎上来,就带他们往喜庆的床品那儿引,喋喋不休地介绍:“这是店里卖的最好的一套,你们看上面的龙凤呈祥,可是全工艺刺绣,贵气的好看,很适合你们这对新人。”

孟宁略窘迫:“我们还没结婚。”

江泽洲似乎配合着她,一唱一和:“等结婚了,我们会买这套的。”

孟宁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保持从容镇定,笑得好似什么都听不懂。

心里却在翻江倒海,情绪暗流涌动。

好像很多模糊不清的、模棱两可的东西,突然浮出雾面,变得清晰又真切。

可她仍旧没有底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去年的种种还在脑海里反复放映,江泽洲的忽冷忽热,她仍记忆犹新。

有的东西,不得到就还好。

真的。

就让她和江泽洲,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吧。

最起码,她还在他身边。

最后,孟宁挑了碎花四件套的床上用品。

销售笑弯着眉眼,说着一口漂亮话:“希望你们恋爱顺利,早日结婚,然后来找我买龙凤呈祥哦。”

孟宁应了声,语气平静:“会的。”

说这种话谁不会?反正又不用负责。

她突然之间意识到,原来当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这么容易。

江泽洲盯着她的脸,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嘴,似乎在纠结着什么,表情生动又可爱。形容一个人最高级别的词,大概不是漂亮,是可爱。

至少对江泽洲而言,可爱是最高级别的形容词。

因为可爱,最重要的还是后面那个字眼——爱。

“在想什么?”

孟宁猛地回神,琢磨几秒:“我在想,要是以后结婚了,可能不能来这家商场了。”

江泽洲:“为什么?”

“万一那个销售还记得咱俩,多尴尬啊?”孟宁振振有词,“‘哎,你怎么换了个男朋友?’——你让我怎么和我男朋友解释?”

完全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江泽洲嘴角的笑僵住。

周身气氛,莫名陷入难以言说的冷凝中。

孟宁咬了咬下唇,噤声不语。

车停的区域较为偏僻,一格格车位都是空着的,四面八方,只停了江泽洲这一台车。像是进了无人区一般,世界就此远去,喧嚣被沉默吞噬。

到车旁,后备箱缓缓抬起,二人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车厢里。

一切放置妥当,江泽洲却没第一时间按下关闭按钮。

孟宁转头,恰好撞上江泽洲微泛红的眼,红血丝明显,像是熬了好几个夜,也像是竭力压抑着内心汹涌情绪。他喉结滚动,脸上没任何情绪,声音低哑,一字一句,说得尤为缓慢。

“你有没有想过,永远不换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