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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饼的受欢迎程度超出王忆的预期。

更超出了王向红的预料。

县里人对他们队里生产的月饼很是热衷,点心队上班的第二天也就是24号,竟然有城里人找到岛上来买月饼了!

来人一口气就要一百斤。

这把王向红整的眉头一个劲的跳动:不是来投机倒把的吧?

他们队里这月饼用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跟供销社的五仁月饼卖一个价让他很不甘心,他知道自家这月饼的价值,放到沪都卖、卖两块钱一斤都没问题!

所以这人来了就要一百斤,不会是打算带回去加价卖吧?这可是有犯罪潜在可能的。

结果来人自我一介绍,人家是县医院后勤上的一位科员,是昨天有人给他们院领导送了这月饼,院领导吃后觉得好吃,想买来给县医院的大夫护士们当中秋福利。

对方这一亮身份,王向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这是想多了,瞎担心哩。”

县医院来采购的后勤科员叫赵冬。

他跟王向红握手笑道:“王队长可能不知道我是谁,可我知道王队长你是谁,你是老革命、老干部、老同志,对待革命工作是一腔热血、两袖清风,我哪敢到您老人家面前来搞投机倒把?”

这样县医院来买月饼自然没有不卖给人家的道理。

王向红让赵冬挨个品尝了月饼的滋味,又私下里塞给四斤月饼,一样给了一斤。

赵冬给他一个眼神,小声说道:“王队长你留下我们科室的电话,以后到了县医院有需要就给我来个电话,别的不敢说,医院的大夫咱都认识,我过去好使!”

王向红给他走后门可不是为了以后用上他。

而是为了避免被赵冬压价。

单位大额采购,压价这种事很常见。

一百斤月饼分装后装入纸壳箱中,生产队安排了两个社员帮医院用小车给推了回去。

一下子就是一百二十元入账了。

王向红乐的一个劲唱戏。

他现在真想跟其他生产队的队长们说一声,县医院这样的大单位来我们社队企业进行采购,我一下子就收了一百二十块,你敢想吗?

从上午开始,前来买月饼的可不光是县医院,周边生产队都有人划船摇橹的过来买月饼。

因为昨天下午的库存发给社员们了,以至于今天下午销售队都没有货可以带过去。

这让他们很不高兴:

社员的价值体现于劳动之中,这没有他们的工作了,怎么体现他们的价值?

这方面王忆是真佩服82年劳动人民的觉悟,他们太牛了。

没有人想躺平没有想咸鱼,一个个在养了两三个孩子的情况下还想着怎么能多干过、多工作,多给祖国的四有建设做贡献。

比较起来,王忆现在就是全岛第一咸鱼。

他现在就差把自己挂在绳子上晒起来了,恰好,秋天还真是晒咸鱼的好时节。

王向红一看岛上月饼供不应求,竟然引得外队社员甚至其他公社的人亲自来买月饼,非常高兴。

他就对销售队说:“你们要是凉菜卖的不好,那就不去卖了,留着吧。”

“你们今天也待在岛上,一起收拾房子,明天人家沪都的同志就来做客了,咱们要好好准备、好好招待。”

时间很快,明天是25号礼拜六,正是沪都外贸市场的化工商品科职工们来岛上联谊做客的日子。

王忆今天特意要跑一趟市里,一是要再去丙-110仓库带一批月饼馅回来,二是要去准备各种物资以款待人家。

他对王向红说:“队长,队外的事我来跑,队内的事你来负责。”

“你跟社员们说说,到时候见了人家沪都来的同志要热情但不用瞎热情。”

“城里人不像咱乡下人,你表现的越热情我越高兴,这城里人讲究隐私,让咱们社员别跟看大马猴一样去人家跟前凑热闹,人家那样会不高兴的。”

王向红笑道:“这我晓得,城里人除非是工友、同事,否则住楼上楼下都不带打招呼的。”

“远亲不如近邻,他们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有经过的老人听了两人的谈话后摇了摇头。

王忆又跟王向红说:“咱们到时候也别特意去感谢他们支援这个、支援那个,人家觉悟高,支援咱们不是图感谢的。”

“当然,咱们感谢的话要说,可别说太多,说多了人家会觉得咱虚伪,甚至以为咱们给人家上眼药——是不是我们支援的东西还不够多或者你们想要更多的钱,所以这感谢的话语是说反话呢?”

王向红说:“这我也晓得了,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王忆寻思一下,说道:“让社员们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吧,跟寿星爷他们说一说,别在天王树下光着膀子晒太阳了,不雅观。”

王向红当场抓起烟袋杆说:“行,咱一起下去,该叮嘱的你叮嘱、叮嘱我,我顺便跟寿星爷他们说说衣服的事。”

他们下山走去祠堂。

老汉们都在晒中秋的太阳,现在午后阳光还是比较烈,为了晒太阳他们就脱掉了上衣,光着脊梁杆子、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膛。

秋天是抓跳蚤的好时节,他们围在一起互相抓跳蚤,跟一群猴子一样。

其中寿星爷是猴群里的猴王,他不用自己抓跳蚤,阳光一晒头上身上一热乎,跳蚤自己往外钻,老辈人们围着他,看见跳蚤就抓下来。

一旦抓到跳蚤他们就用大拇指甲对一起,嘎嘣一下子就是中原一点红。

老汉们大拇指指甲上都是血淋淋的,让人看了那叫一个有食欲。

王向红也觉得这要光着上身抓跳蚤虱子不好,不文明,丢人。

于是他就上去和颜悦色的说:“叔伯、寿星爷,都在这里晒着呢?”

“队长你也来晒?”老汉们顿时给他让出个位子递给他个马扎。

“一起来抓跳蚤。”

王向红摆摆手说道:“我就不抓了,是这样一件事,我来通知大家一件事……”

老汉们赶忙侧耳倾听,只是有些人年纪大了耳背,问道:“什么蚬子?要抓蚬子?”

“不是抓蚬子,是通知咱们一件事!”寿星爷耳朵还挺好,他听清了。

王向红说道:“对,就是那啥呢,你们都知道,外界一直有很多同志支援咱们学校的建设还有咱们生产队的发展。”

“明天,沪都支援过咱们的同志要来岛上做客,他们组织起来秋游……”

耳背的老汉们听到他的话后顿时眉开眼笑:“吃猪肉?哈哈,又要吃猪肉啦?谁又结婚啊?是不是王老师要结婚?”

“不是吃猪肉,是秋游!”王忆扯着嗓子说道。

“不是猪肉那是什么肉?臭肉?臭肉也行,顶住这个味道,越臭越香,好吃!”老汉们笑道。

王向红拦住他说道:“他们不懂秋游是啥,这样——就是明天沪都要来一些同志对咱们生产队进行参观!参观!!参观嗷!!!”

最后是扯着嗓子喊的。

然后老汉们明白他的意思了。

来参观嘛,这事以前挺常见的,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以前生产队之间互相参观,天涯岛是先进生产队,来过不少人参观。

这样都不用王向红和王忆继续说,他们自觉地把衣裳披上了。

外人来参观,可不能再坦胸露乳,让人看见不好,丢生产队的脸。

王忆带着大迷糊开船出门,直接去了丙-110号仓库。

他已经安排邱大年在县里买下一座仓库,天涯岛上的生产线出产货物商品送入仓库里,这样他之前都是开着自卸三轮去运货。

很简单,将货物塞上三轮穿过时空屋回丙-110仓库卸下,省时省事省力了。

有大迷糊这台人形自走装卸车他就更省力了,让大迷糊搬货就行了,他去了一趟邮电局,又去邮寄了几个箱子。

等他回来货物已经搬运结束,两人再开船返程。

回到岛上就是下午时分。

陈谷他们科室一共二十二个人要来二十个,王向红将他们安置在了五户人家里。

每户人家能提供两间卧室,一间卧室放两张单人床,二十个人轻松就能安排下。

队里人家不缺床。

王忆去看了看,住宿房间简洁干净,社员们很响应队里安排的工作,他们还在窗台上放了几盆花。

秋季好些花朵开的灿烂,有些窗户推开外头就是菊花,让人看的赏心悦目。

另外他又布置了招待会。

两场午饭、一顿早饭和一顿晚饭。

其中午饭分别是接风洗尘宴、送行宴,而晚饭则是一场盛宴。

这场盛宴将在户外的海滩上进行,王忆准备了烤炉和腌肉、香肠、面筋这些东西,肯定能招呼他们吃的、玩的满意。

25号中午头,王忆在码头上踱步等待客人到来。

他一边慢慢的走,一边漫不经心的扫视着海上和山上,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海岛的秋色又浓了几分。

不管海上还是岛上,它们的夏季都是生机勃勃、张扬热烈的,秋季则不同,变得娴静舒缓,诗意悠然。

春风吹过草长莺飞、秋风吹过树叶纷飞,开始有一些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慢慢悠悠落下了。

有时候风吹的猛烈一些,这些树叶草叶会落地又翻腾起来,从山上吹到海上,被浪花带入海里。

中秋佳节即将到来,外岛的海洋进入了风情万种的时刻,阳光温和、清风徐来,金灿灿的阳光还是会洒满澄蓝的海面,可是却不再耀眼、不再火热了。

这样的天涯岛上与四周海上都有了一种风在慢悠悠、时光在慢悠悠的韵味。

海浪拉的更长,摇曳起来更缓慢,天边的云絮更单薄也更洁白了,渲染的天空瓦蓝而澄净——难怪古人都说秋日宜登高望远。

如此美妙的蓝天白云下,站在山巅去遥望四海,当真是有白云悠悠、千载悠悠的感慨。

然后在起伏的浪花中,一艘机动船从沪都的大方向上驶过来。

浪花拍打着机动船溅起好些水花,阳光之下,带出一片片朦胧的光影。

王忆举起望远镜看去,看到了陈谷正在船头摇晃红旗。

这样他便乐了。

这群人还是带着旗帜来的。

他对树荫下打了个招呼,一群小学生便赶紧爬起来分列码头两侧,手里都是野花汇聚成的大花朵。

他们双手摇晃起来,花团锦簇!

到来的机动船可不是一艘小船,是一艘几百吨级的货船,天涯岛上的码头太小了,也就是说吃水太浅了,没法停靠上来。

不过这事对渔家人来说小意思。

码头下的王向红见此一挥手,几条汉子摇橹过去接人。

他们将人将行李接下来,又摇橹返回。

沪都来客们带的行李真不少,还真挺奇葩,其中有一个大油桶,这东西很沉重,是货船吊下来的。

另外有人竟然带了狗来玩,狗子在船头汪汪汪的叫。

陈谷和杨兵主任都在第一艘船上。

船靠岸,陈谷扛着旗冲上来举起了大旗。

秋风猎猎,红色的旗帜上是黄色的大字:沪都外贸集团化工商品科团旗。

杨兵看着他上了码头骂道:“陈谷你这小赤佬,拉我一把啊,你赶紧拉我一把,怎么光顾着自己出风头?”

陈谷笑着伸手,王忆也伸手,两人合力将他拉上来。

这时候码头两侧的小学生们开始热情的挥舞起花团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还有女学生举着手捧花上来送给杨兵。

杨兵一愣。

这么正式的吗?

更正式的是——‘咔嚓’一声响。

杨兵急忙扭头,看见有女同志举着照相机正在给他们拍照呢。

见此他的一张胖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

女学生向他行少先队员礼,杨兵也回了一个礼。

这时候咔嚓的声音又响起来。

等到他们的同志都上了码头,又有一列高矮差不多的女学生举着红领巾上来给他们系上红领巾。

人群里便有人嘀咕道:“册那,太正式了吧?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没打发蜡!”

杨兵回头咬牙说:“闭嫩娘的嘴,都好好表现——是不是以后还有机会上报纸呀?”

旁边的王忆立马说:“照片和稿子都会有的,我会邮寄给我们翁洲晨报,应当能够发表这篇通讯稿。”

听到这话杨兵便笑的更灿烂了,说:“王老师,别发你们的晨报了,发我们的《新民日报》!”

王忆摇头道:“那我可发不上……”

杨兵往后一指。

有个姑娘苦笑道:“主任,上个月我爸已经帮咱们发表一篇响应国家号召……”

“那次是咱们自己吹自己,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是真的好事。”杨兵对姑娘郑重的点点头。

姑娘无奈的说道:“行吧,那通讯稿得写的好一些。”

“这肯定没问题,我们王老师是大诗人、大作家。”码头下有人说道。

杨兵摆摆手说:“来,咱们先佩戴红领巾吧。”

他们在码头上摆正一列,女学生们帮他们打了红领巾,然后又是少先队员礼。

照相机‘咔嚓咔嚓’的响。

杨兵对此很满意。

其实他本来就是准备过来吃个海鲜、歇息个一天两天,压根没想着能有别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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