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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撩人, 玉齿盈香。

卫今朝终究是难敌诱惑,喉结一动,垂头衔下。

她给的, 哪怕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梅雪衣顺利把灵芝汤渡入他的口中。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唇上的温度和触感。

他的鼻梁异常俊挺, 冷硬的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呼吸相接, 淡香缠绵。

她的呼吸微微发急,脊背上好像有蚂蚁在爬行。

她被他亲吻掠夺过那么多次,本以为早就习惯了,没想到主动喂个药,居然还生出些异样来。

呼吸错乱的瞬间, 少许汤汁呛进了咽喉,她推开他,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失笑, 伸手轻轻拍她的背, 助她顺气。

她的眼角呛出星星点点的泪光,气喘吁吁, 自己都觉得不胜娇弱。

想当初做魔头时,就算被刀子捅个对穿,她也只会无所谓地把刀拔-出来,送回它的主人体内。那个时候,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被一小口药汁呛成这副德性。

那个悍勇残忍恐怖的血衣天魔,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都怪这昏君。他这是要成心养废了她。

梅雪衣恨恨地抬眸,用泪光氤氲的眼睛瞪了他一下。

眸光陡然顿住。

服下灵芝仙露,他的身体本该即刻有所好转才是, 可他却喘得更厉害了,俊美的面孔泛着青色,就像服了毒一般。

“陛下?”

他挥了挥衣袖,皱眉低声道:“最讨厌蘑菇味。”

梅雪衣:“……”

这一刻的昏君,看着竟有几分可爱。

*

卫国大军行至嘉武关这一日,金陵终于变天了。

接到信报时,梅雪衣只觉指尖微微发麻,心中说不出是紧揪还是兴奋。

白袍修士真的出现了,只不过当今局势与话本中的故事南辕北辙,这些修士此刻无暇对卫国动手。

卫今朝搅乱了金陵这潭水,如今围着金陵京都的都是金陵自己的兵马,秦姬想要万民归心做人皇,那便不能对金陵人大开杀戒,只能采取击败、安抚的怀柔政-策。

白袍修士帮着秦姬顺利打了几场胜仗,但从情报字里行间,满满都能看出他们束手束脚,无比憋屈。

昏君歪着身子,从梅雪衣手中抽走信报,眯着眼仰着头看了一会儿,轻嗤一声,扔到一旁。

梅雪衣掩唇轻笑:“看来,陛下还有时间盖好摘星台。”

他无所谓地说:“钱花到位,就没有办不了的事情。”

“哦?”梅雪衣不信。在仙域,有钱还真不能为所欲为。

*

大军日夜兼程,返回卫国王都。

进城之时,卫今朝掀开车帘,示意梅雪衣往外望——只见那座原本只盖了大约五分之一的高台,此刻已拔地而起,仰头望不到顶。

她怔忡叹息:“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他把一只冷白瘦削的手扬出窗外,辇车即刻停了下来。

他扶着她,踏上了王都的土地。

“王后,到家了。”声音低哑,异常郑重。

梅雪衣不禁恍惚了一瞬。

眼前明明空空荡荡,可她却凭空生出了错觉,城门之下,仿佛站满了将士和百姓,一双双眼睛都在说,接王后回家。

接王后回家。

他们的王不负众望,真的执着她的手,将她带回来了。

她的眼窝有些发热泛痒,心跳微滞,呼吸错乱。身体软软向前一倾,被他及时揽进了怀里。

大手坚定有力,他扶着她,瘦削病弱的身体就像一棵不倒的树、一座不倾的山,任她依靠。

梅雪衣微微喘着气,心中感触难以言说。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缺爱了。

从前只有三只傀儡陪着她,每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活人,都想要她的命。她孤独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爱意和善意。如今,一个话本中的虚妄故事,竟令她共情至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嗔道:“坐了太久车,都忘记如何走路了。”

“活动活动便会好。”

他带着她走向摘星台,顺着环台的长阶登上高台之巅。

摘星台上半部分还未完工,只搭出了囫囵的架子。

看着那些缺了黑色花岗岩的木框架,卫今朝那水墨般的长眉微微蹙了起来,咬着牙,低低地叹息:“毛坯……啧。”

梅雪衣偏头偷笑。

一只大手从后方环过来,摁住她的脑袋,把她的脸拨回来。

“不许对别人笑。”咬牙切齿的声音,阴沉沉地贴着耳廓响起。

梅雪衣:“?”

她什么时候对别人笑了。

眸光一掠,发现远隔百丈的城墙上,行着一队巡逻将士。

梅雪衣:“……”

隔着这么远能看到她笑,他把别人当鹰隼了吗?

这昏君的偏执占有欲,真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离谱,再这么下去,她早晚要被他锁在床榻上不得见人。梅雪衣心中腹诽,脸上却挂起了甜甜的笑容,挽住昏君瘦削坚硬的臂弯,吐气如兰:“陛下,当心脚下。”

登上毛坯台,俯瞰下方,整座王城都变成了小小的方块。遥望四下,山川大河尽在足底,远方流动的云层与视线平齐,团团簇簇。

当真是,仰可触明月,俯可摘星辰。

高空的风与地面不同,仿佛乘风而起便可脱凡登仙。

梅雪衣环视一圈,然后收回目光,落在摘星台的边缘。

她发现各个方位都架上了造型奇异的炮弩。

“陛下,这是一击报废的那种弩么?”

“不,”他弯起冷玉般的长指,叩了叩弩身,“可以重复使用,发射出去的弩-箭才是消耗品。”

梅雪衣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节省摘星台了。”

一击就报废半个摘星台的玉弩,实在是给她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

卫今朝哑然失笑:“一枚弩-箭,价值八座摘星台。”

梅雪衣:“……”

她掩住心口,装模作样:“别、别说了……本宫的江山啊!”

昏君愉快地笑了起来。

墨般的眉眼弯着,长睫之间,仿佛闪烁着星辰。

“什么弩-箭这么贵?”她痛心疾首。

他用谈论白菜价格的语气,淡声道:“碧火琉璃玉。”

梅雪衣微微错愕。

这个东西,寻常的仙门中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九幽之下,黄泉河畔,魑火煅烧阴石永不熄灭,久而久之那反反复复被烧熔的阴石化成了碧火琉璃玉。只有它,能经得住九幽冥火的焚炙。梅雪衣也是在击杀生死守界人、手摘通天道果的时候,才接触到这些传说之物。

她眨了眨眼睛,心道,昏君这弩-箭倒是取了一个好名字。

他淡笑着,走到了高台正中。

梅雪衣不禁心惊:“陛下,当心些。”

平台尚未搭建完工,正中处只纵横着许多檀木。

从缝隙中往下望,深不见底,一片幽邃。她不畏高,但这副身体实在过分娇弱,不敢贸然踏上那些独木桥,生怕眩晕。

昏君倒是如履平地。只见他走到正当中,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平平无奇的纸包,扬手掷入无底深渊。

梅雪衣凝神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落地的声响。

他踏着摇晃的板子踱了回来,道:“赵润如。挫骨扬灰,镇下去。”

他从前便提过,将几个话本中叛变的臣子斩了,镇在摘星台。

梅雪衣垂头看了看毛坯台,有些为难地说:“等到完工之后,该如何把秦姬的骨灰填进去呢?”

虽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些白袍修士,但是提前打打嘴炮,长长自己志气灭灭敌人威风还是可以的。

他笑了起来,笑容温柔可亲:“无妨,另有办法。”

他揽着她踱下高台,行至半途见她微微气喘,腰一勾,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被半空的风吹拂着衣袍,梅雪衣觉得自己在飞翔。

抵达台下,他刚把她放下来扶稳,便听得身后响起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陛!下!”

震耳欲聋的声浪,轰得昏君一个踉跄。

卫今朝俯下身,贴住梅雪衣的耳廓坏意道:“王后,你义弟来了。”

梅雪衣:“???”这个声音一听就上了年纪,怎会是她的义弟?这是什么奇风异俗?

探头一看,只见来者身着重装,看着年纪在五十上下,细长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的影子,似曾相识。

梅雪衣微怔片刻后,恍然大悟。

这是沈修竹的老父亲,定国公,沈平成。

“……”

她上次说要收沈修竹为义子。沈修竹若是义子的话,他的父亲可不正是成了她的义弟?毕竟不可能让臣子爬到君王的头上做义兄。

梅雪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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