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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翻译员是陪同英国一位外商前来龙国考察的,虽然国籍是英国人,但她同时精通汉语和英语,因为她是上上一代龙国老移民和英国土著生的孩子,这是姜院长在电话里说的。

清音大概问了几句基本情况,不再多说,挂掉电话就赶过去西山疗养院。

这时候她就十分想买辆车,有车一脚油门的事儿,没车全靠两条腿蹬自行车,越是着急越是感觉怎么蹬都蹬不到,累得双腿发软。

幸好,她刚到胡同口,老姜派来的车也到了。清音直接将自行车停进胡同口的顾全家,坐上小汽车就走。

*

西山疗养院某间特护病房里,姜院长正弯着腰,和蔼的说着什么,而一名金发棕眼的年轻女人则是看着他的嘴型发不出声,只能双手比划,偏偏她比划的其他人也看不懂,她愈发着急和无奈。

最后,经人提醒,女郎只好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最后俩人通过汉字交流。

女郎名叫艾米,今年二十八岁,陪同斯考特伯爵来龙国考察的,俩人算是亦师亦友。老姜不懂啥“公爵”“伯爵”的,连忙看向身后的秘书,秘书也一头雾水,“大概是他们的贵族。”

“怎么还有贵族,简直是封建余孽。”老姜吹了吹胡子,用石兰话小声嘀咕。

秘书憋笑,这次的病人之所以棘手,除了她本身是外宾,陪同的也是外宾之外,还有这个什么斯考特伯爵的身份也比较特殊,从上面得到的资料显示,这老头虽然是个人老钱多还固执的老贵族,但他这次是受邀前来龙国考察,打算在龙国投资的。

为了邀请他走这一趟,上面很多人使了力,是大家共同协作的结果。

他的初步计划投资额在五千万龙国币左右,那是让人一听就心动的数字,所以大家都想留下这只有钱的老斑鸠。

可问题是这老头真的很固执,又很古怪,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想骗他的钱,所以他看谁都很防备,龙国招商投资主管部门向他推荐的适合建造工厂发展实业的几个省份,他看了一圈都不满意,每天就吃吃喝喝到处逛,这不一下就逛到石兰省来了。

这个行走的亿万富翁来到石兰省,是不是就意味着泼天的投资机会也有可能落地石兰省?全省上下现在可是分外紧张和期待。清音前几天还说奇怪呢,怎么连杏花胡同的公共厕所都比平时干净,墙上乱涂乱画也被清理了很多,学校还组织小学生戴着红领巾上街捡垃圾和烟头呢。

原来是省里也想争取一下,给老头留个好印象,说不定人家就愿意在石兰投资了呢?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东部那么多沿海省份人家都看不上,石兰省这样的山区内陆,概率更低。

可即使再低的概率,省里依然高度重视,听说斯考特身边的翻译员生病,第一时间送到最好的西山疗养院,要求医院派出最好的专家团队,姜院长再次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其它疾病,他不发愁,全省每个科最优秀的专家都在自己医院,可耳鼻喉嘛……石兰省目前还没有特别专门的耳鼻喉科,就是邻省也没有,他派人?派谁谁都说治不了。

这烫手山芋,治得好是理所应当,治不好省里怪罪下来,饭碗不保。

老姜找了一圈,只分别从内外科调了几个人上来,然后他又想起了清音。

“清医生到哪儿了?”

“院长我到了。”清音其实到门口一会儿了,只是在外头跟护士交谈,侧面了解病人的情况。

耳聋病人,既往病史询问很重要,据主管护士说,艾米家族里没有耳聋的人,她自己也从未发生过耳鸣、耳聋现象,自打那天之后忽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还伴随着严重的眩晕,必须躺在床上,站起来会摔倒。

“这位清医生就是我们医院目前治疗疑难杂症最厉害的医生,她叫清音。”姜院长跟省里的陪同人员介绍清音,好巧不巧,又有那位王秘书。

经过张泰勤的事之后,王秘书现在对清音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跟着张泰勤一起,在很多公开场合夸赞过清音的医术,所以现在看见她就眼睛一亮,仿佛看见救星:“清医生你终于来了!”

清音被他的热情给吓一跳,当初他可是眼睛长在头顶的呀。“你好王秘书。”

王秘书又跟病床上的人介绍了几句(写字交流),然后才让清音上前去。

艾米生病的过程简直是个玄幻故事:她陪着斯考特来到石兰省内,一直在到处游山玩水。斯考特这人有个怪癖,他不爱去人多的地方,什么风景名胜古迹他通通不去,就喜欢去一些寂寂无名的荒山野岭,而且还喜欢带着帐篷和户外装备去荒野求生,一待就要待个十天半月才下山,所以他们去的地方都很偏僻。发病前,他们刚好在石兰省北部利州一带的大山里待了半个月,而就在他准备出山的时候,在野外见到几座野坟。

本来他们这趟游览带的物资就不足,又遇上一些吃不饱肚子的小孩送出去不少,俩人在有限的食物下,饿得早就前胸贴后背了,正好坟墓前摆放着一些刚祭祀的贡品,也就是一点水果和鸡蛋糕之类的。斯考特自己是不屑于吃捡来的东西,但艾米实在饥渴难耐,拿过来就吃了。

当地老农看见,还提醒他们坟前祭品不能乱吃,会被先人惩罚啥的,他俩嗤之以鼻。

结果,吃完贡品两个小时,刚回到市区,艾米的耳朵忽然就毫无缘由、毫无征兆的“聋了”。一般的急性爆发性耳聋,其实是还能听见一点点声音的,但她直接一点都听不到,老姜说的火车开过来她都听不见,是真不夸张。

斯考特不信鬼神之说,但艾米沾着点龙国血脉,小时候没少听奶奶讲述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心里也害怕,有点责怪斯考特明知道食物不够为什么还要出去这么久。

此时,白人老头正气哼哼的双手抱胸,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而艾米也不想搭理他,两个人跟大仇人似的。王秘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像两个都得罪不起,只得把清音介绍过去。

清音见艾米懒洋洋的不伸手,知道是不想跟自己打招呼,她也就没自找没趣,而是拿起床头的病历夹子仔细翻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在西山疗养院能做的检查也有限,毕竟这里没有专门的耳鼻喉科,清音看了一圈,正想说先把脉看,门口忽然来了几个人,“斯考特先生,先生!”

斯考特回头,见是这几天一直陪同自己的官员,也没给个好脸色。

“我们在省医院找到一位专门的耳鼻喉科医生,他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携带着最新最前沿的科研成果,也许对艾米女士的疾病会有帮助。”

听着翻译员的话,斯考特的神情终于轻松两分,“哦上帝,现在我们就去找那位医生吧。”

老姜和王秘书有点着急,“那咱们清医生……”

“我们要看现代医学,不看你们的巫术中医,我们不信任她。”斯考特说话非常直接,正巧他用的词也不生僻,清音全都听懂了。

好吧,她耸肩:自便吧。

清音两辈子的从医经历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年了,现在也在石兰省中医界混得还不错,结果从进屋到现在,病人和“家属”都没拿正眼看过她一次……说实在的,她要是再上赶着给人看,那就是贱皮子了。

她清音的时间也很宝贵,“姜院长,王秘书,既然没我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等他们说话清音转身,潇洒离去。

她发现了,为啥古代医生没地位,因为在真正的富豪和权贵眼里,医生就是个“匠人”“服务人员”的存在,用得着你的时候叫你声“清医生”,用不着正眼都不带看的。

难怪香秀说起她爸爸对中医的看法一脸无奈,因为她爸爸就是亲眼看着老爷子手把手教育出来的那些徒弟整他,斗他,给他戴帽子挂牌子,带着他游街示众,而老爷子夜以继日治好的那些人,就在高台之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辱,最后忍受不了上吊。

这种不被尊重的职业,书生意气的他是坚决拒绝的。

清音不是没看见香秀眼里的渴望,而是她怕自己说服不了成见已深的罗程文,怕他以为自己收香秀为徒是在惦记老爷子的秘方。毕竟,罗家成也秘方,败也秘方,他将来成为日本人座上宾靠的也是秘方。

他宁愿饿着,也不想闺女从事这份“屈辱”的职业。

清音不由得又想起前不久那位金夫人,来看病最要紧的不是医生会不会治病,而是担心医生太漂亮会勾引她的男人。在她这类人的心目中,对医生这份职业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这一刻,清音真想跟谁聊两句,尤其是顾安,他总是能用自己独特的理智客观的角度安慰她。

可惜,顾安自从出差后就没往回打过一个电话,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不知道为什么,清音有点担心,她想了想,顺道去顾全家一趟。

顾全刚从外头回来,浑身脏兮兮的,正打算进浴室洗澡,自从买了独院之后,玉香要求像清音那边一样装修,除了地暖还得有浴室和洗衣机,这不,现在兄弟俩的房子内部结构基本一模一样,唯独他们屋檐下多了一圈彩色的小石头。

“大哥。”

“小清?”顾全正要脱外衣的手一顿,“有什么事吗?”

“你能联系上顾安吗,自从他离家还没跟我们联系过,这不像他的风格。”就是洪江那边也没联系过祖红。

“你别着急,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先联系看看。”滇南省他不陌生,他那二十年里,大部分时间就在滇南省与邻国的交界处,虽然顾安去的地区不是勐州,但他在那边也有几个认识的人。

清音松口气,先回家等消息。

下午,三个买东西的小女孩回来了,果真如清音所料,她们不仅买了些花花绿绿的笔记本,还买了一把彩色笔以及好几沓明星彩色贴纸,直接就在客厅里贴起来。沙发扶手、墙壁、柜子都被她们盖了好些大帅哥大美女的“章”,清音也不说她们,有小孩的家庭,墙上就干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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