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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班主任是对罗香秀经常请假的事生气,但现在看来,请假都不算事儿了,要真是自己猜想的那样,那就完了!

不仅学生完了,她这当老师的也完了。

所以她先没急着送医院,想让清音先帮忙看看,她相信清音的医术和人品,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

但清音呢?倒是没被她牵着鼻子走,先入为主的就认定罗香秀是流产,毕竟这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往最坏的方面想。

“那个掉出来的东西我能看一下吗?”

“估摸着已经被打扫卫生的扫走了吧。”

清音也不气馁,她轻轻握住罗香秀细细的手腕,凝神三分钟之后很肯定地告诉班主任:“不是。”

“真的?”

见清音肯定地点头,班主任的脸色终于和缓不少,“那要送医院不?”

“要。”

孩子只说肚子疼,又流了那么多血,肯定是要好好检查一下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即使来例假,她的出血量也太多了。

小同学们差不多都散了,班主任和清音两个成年人扶着罗香秀到卫生室,鱼鱼和穗穗等几个小女生还跟着,一直亲眼看着她进了卫生室,住得远的才回家,住得近的就留下继续陪着。

不得不说,小女孩们还是非常会关心人的,她们不敢进去打扰医生看病,但她们留在门口帮罗香秀抱着她的书包和衣服,有的直接拿出作业就地写起来,鱼鱼则仗着“土著”的便利,在门口一猫一猫的,竖着耳朵听,顺便实时转播。

清音检查一番,还把了脉,排除了刚才怀疑的肠胃炎和几个急腹症,应该就是单纯的妇科方面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来例假?”

罗香秀小脸又白又红,“上个学期。”算是鱼鱼班上来得最早的小女孩。

清音又问平时周期多久,量有多少,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痛经。

“每次来例假的前三天都很痛,非常痛。”而今天刚好是例假第三天,所以清音一开始的诊断没错,不是急腹症和肠胃炎,更不是什么流产,就是单纯的痛经。

“有多痛?”

“很痛……嗯,就是痛到我没办法坚持上课,只能请假回家。”

“可你们班主任说,你总是下午她的数学课上请假,上午的语文课怎么不请呢?”

罗香秀咬着嘴唇,“上午不痛。”

“罗香秀,好好说话,跟医生要说实话,不能撒谎。”班主任显然不信,“清医生你看这孩子,既然是痛经,那哪有下午痛上午不痛的,我看就是因为我的数学课在下午罢了,要是换到上午,你看她上午‘痛不痛’!”

班主任是从一年级就带鱼鱼她们的老师,心很好,就是个急脾气,不自觉的对学生说重话,但学生要真有什么事,她也是最上心的,甚至有时候比很多双职工家长还上心。

所以清音能理解她生气的点,安慰的冲她眨眨眼,“老师别着急,咱们先听听罗香秀怎么说的,我觉得她没说谎。”

罗香秀眼眶里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想要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老师,阿姨,我真的没说谎,我就是下午痛,上午一点感觉都没有,吃过午饭开始痛,痛到天黑就好了,然后第二天继续这样……”

“我真的没说谎。”

“罗香秀没说谎。”顾白鸾忍不住出来为她作证,其他几个小女生听见,也手牵手进来证明,她们都知道这件事。

看来,罗香秀这个毛病是同班女生之间共同的“秘密”。

班主任见平时最喜欢的几个好学生都反驳自己,脸上也有点尴尬,一个人能说谎,不可能这么多好学生帮着她说谎,再加上清医生都没否认这个说法,说不定孩子真就是生了什么怪病……一想到罗香秀平时虽然学习不突出,但至少也是个乖孩子,从不会给自己惹祸。

班主任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好像真的冤枉了罗香秀。

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那是老师不对,老师太武断了,你快跟清医生说说具体的情况。”

几个小女孩们对视一眼,露出一个自信又得意的微笑,她们“胜利”了呢!

清音抓住一个关键点,吃过午饭开始痛……“你这几天中午饭吃的什么,有没有吃过冰的,或者辣的东西?”

“没有,有时候在学校食堂吃,有时候回家吃。”香秀顿了顿,再次恳求:“医生阿姨,我真的是上午不痛下午痛,您信吗?”

“信,怎么会不信呢。”清音温和的笑着,拍拍她肩膀,“因为你生病了,你的病就是会这样。”

孩子们一听“生病”就紧张,倒是班主任松口气,“什么病?”

“痛经。”

“那为什么上午不痛,唯独下午痛呢?”

“因为在中医的理论里,上午属阳,阳气为用,则能帅血运行,所以不痛;下午属阴,阴血为用,血运不畅,所以会痛。而在搞清楚这件事之前,我还想问罗香秀一个问题,你平时的月经量是不是非常多?”

“是的阿姨。”罗香秀依然红着脸,喝了杯热水,又躺了会儿,脸色倒是不白了,但当着这么多女同学的面谈论月经问题,她还是羞耻的。

毕竟,这里的很多女孩都还没来例假,还觉得那是一件丢脸的事。

顾白鸾竖起小拳头给她加油:“罗香秀你不用害羞,每个女生都会来例假的哦,只是有的早点,有的晚点,你看你个子比我们高,身体最好,所以就来得早,这是很正常的事,谁笑话你谁才是笨蛋,对吧?”

随着她的视线“巡视”过去,几个本来还红脸的女同学,顿时挺直了腰杆,“那当然,我们不是笨蛋。”

班主任深深地看了顾白鸾一眼,心说同样是孩子,这孩子就是不一样啊,“对,顾白鸾说得非常正确,明天我就会给大家开一场班会,讲讲什么叫例假。”

其实书钢卫生室的科普讲座还在继续,只是集中在六年级,还没给五年级的学生讲过,所以有的学生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在大家的鼓励之下,罗香秀也不由得退去羞涩,“是很多,一节课就要换一次纸,如果换得慢了,裤子就会浸透,板凳上都会留下红红一片。”

顾白鸾早就注意到了,好几次还是她跑去找抹布帮她擦洗板凳,还把自己的外套借给她围在腰间,挡住染血的裤子。

她做这些事只当是很寻常的小事,从没跟任何人哪怕是妈妈说起过。

“这么大的量,你爸爸妈妈带你去医院看过没?”

“我……我没妈妈。”

清音怔了怔,心说这就是原因所在,在大部分男人眼里,他们压根不在意自己的女儿几岁来例假,来多少,顶多痛经严重的时候才会注意到,但罗香秀这个年纪的女孩,身边朋友都没来过,家里又没同性长辈,她无处诉说。

即使量很多,痛经严重,她跟爸爸羞于启齿,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请假,扛着。

班主任摸摸她脑袋,“是老师错怪你了,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要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

清音知道她肯定量多,就是从细弱的脉象上推断的,那是贫血的表现,“这样吧,今天既然来了医院,那就抽点血查查看,贫血到什么程度,今晚你先回家,明天下午让爸爸带你来这里找我,怎么样?”

这个医生阿姨真好,罗香秀“嗯嗯”点头,哪怕是抽血,她也不怕,因为医生阿姨说了,她的病肯定能治好,治好以后肚子都不会那么痛啦。

“对了清医生,你说罗香秀是痛经,但痛经跟掉出那么大个……有什么关系呢?”班主任还是不放心,追上来问。

“她的痛经不是我们常见的类型,而是膜性痛经,简单来说就是咱们普通人每个月子宫内膜规律性脱落之后,是呈碎片、小块的排出体外,但她的内膜在体内不会碎,不会小,所以每次都是完整的大块的流出来,这就导致她的痛经比普通人剧烈,但一旦脱落的内膜流出来后,她的痛经又会得到明显缓解……”巴拉巴拉。

班主任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这就相当于中医上说的,血虚难行,气虚推动无力对吗?”

虽然不全对,但清音还是点头了,班主任经常找她调理身体,听她说过很多次,也就记住了这些专业名词。

很快,血抽好,确认没什么不舒服之后,班主任自告奋勇送罗香秀回家,其他几个女孩住得近的就相约一起,清音带着鱼鱼和穗穗一起回梨花胡同。

她对顾白鸾的表现非常满意,她的女儿,不要求有多高的智商和情商,只要她善良,勇敢,大方,这就够了,这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质了。

不过,她太累了,回家她连饭都吃不下,只想睡觉,这几天既要上班又要招待姚家四口,真的挺累人……

话说,姚家四口就这么待了十多天,有吃有喝有玩的,清音有点纳闷了——怎么姚大嫂还不说工作的事呢?

不是她不提,她主动提了几次,可姚大嫂要么说不着急,老姚不在了要缓几天,要么说还不熟悉环境,先逛逛看,每次清音一提,她就把话题岔开。

偏偏顾安这几天跟着顾全去隔壁省执行任务,光清音一个人在家,追问吧,搞得像自己想趁着顾安不在家赶人走似的。

说实在的,这十来天生活费可不低,一日三餐顿顿有肉,细粮可着吃,油可着放,一天的伙食费顶他们以前三天的。但清音并不在意,跟顾安心里的愧疚比起来,这点钱不算什么,能多帮助他们一点,她知道顾安心里会好过一点。

可问题就在于,他们一家四口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顾妈妈还要照顾玉香,压根没时间陪他们,他们在家也待不住,有时候会自己出门,中途有两次走远了回不来,天都黑了,清音叫上姜向晚和几个街坊找了两个小时都快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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