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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也不是天天都买的,结婚那么多年,我也只给秀儿、丹丹买过这样一次衣服。”

简西不软不硬地反驳道,他意识到,应该是他和蓝秀逛街那天被某个熟人看到了,因此才有了简父简母忽然找过来这件事。

从简家搬出来两个多月了,前一个月,他好歹还主动回去过一两趟,之后因为把蓝秀娘俩接回来,这才疏忽了父母。

可从头到尾简父简母没有主动关心过下乡十六年,又从家里搬出去,没有一技之长的儿子,这会儿因为有人撞见儿子给儿媳妇和孙女买了贵价的衣物这才主动找过来,想来也是讽刺了。

“我去把丹丹接回来吧,让她见见爷爷奶奶,正好多买几个菜,留爸妈吃顿饭。”

蓝秀觉得这会儿气氛有些尴尬,简西的父母拿她当隐形人,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可见对于她这个儿媳妇是不满意的。

这会儿老太太又提到了新衣服的事,更让蓝秀觉得老太太话里话外都是在训诫她,指责她这个败家婆娘乱花自己男人挣来的钱。

“嗯,去王叔那称点高粱酒回来,爸好这一口。”

简西也不想蓝秀受气,干脆就把人支开。

简栋梁和苗田也不是为了看这个儿媳妇来的,蓝秀走了,他们反而可以毫无顾忌的说更多的话,因此也没有阻拦。

“你该不是在手表厂边上卖早点吧?”

苗田忽然想起了一桩事,她曾经听过同车间某个工友的抱怨,说是手表厂外有一个卖水煎包的摊位,老板的手艺很好,想要吃到水煎包得一大早起来,要不就得排长队,摊子每天的生意都很好。

“如果说的是卖水煎包的那个摊位,应该就是我吧。”

简西点了点头,这种事没必要瞒着,海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苗田有心想要知道,只需要去手表厂外看一眼就好。

“真的是你?”

苗田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工友口中生意兴隆的早餐摊位真的是自己儿子开的。

“挣的不少吧?要不然你也不敢那样花?”

苗田倒抽一口凉气,听说他们胡同口专门卖豆浆的老头一个月也能挣个五六十块钱呢,儿子的早餐摊生意那么好,一个月起码也能挣一两百块吧,这可赶超八级工的工资了。

“可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

苗田的脸上先是欣喜,可随即又有些不满,“当初不是说了让你别把那个女人接回来吗,反正也没领结婚证,现在到处都在计划生育,听说以后每家每户都只能要一个小孩,你和那个女人没结婚,将来还能再生个儿子,现在你把人接回来了,又带回了那个女儿,难不成不打算要儿子了?”

“而且你现在才挣多少钱啊,她就敢问你要一两百块钱的衣服,将来你挣得再多一些,她岂不是得管你要金山银山了?”

能买一两百块钱的衣服,蓝秀在苗田心里就不是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

以前不希望儿子把人接过来,是因为这个年代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他们还能安慰自己,不是他们心狠,而是上面的政策让人被迫狠心,可人都接回来了,再怎么说,当初简西在乡下那些年,这个女人帮衬他良多,苗田这个人精明爱计较了一些,也不好怂恿儿子再将人送回去。

“咳咳。”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太太忽然停下了唠叨,面露犹豫,好半晌后才开口,用不那么有底气的声量小声对着简西说道。

“你二哥……他那岳父早些年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平反了,问你二哥岳父算账……现在,一家人的工作被搞黄了,连分配的房子也被收了回去,生活有些艰难……”

一边说,苗田一边观察着小儿子的表情。

她知道当年老二做的那些事很不厚道,害了小儿子一生,在小儿子刚下乡的那两年她和老头子也怨这个儿子,对方每次拎着东西上门他们都会将人轰出去,可毕竟那也是亲生的孩子,时间一长,夫妇俩的态度就软化了,加上二儿子后面也虚心表错,说当初的行为只是气愤下的一时冲动,双方就揭过那一茬,重归于好了。

早些年,简南的岳父很风光,他也从岳父家拿了不少东西孝敬父母,可这两年就不行了,随着当年被他岳父弄下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平反,他家的日子越发难挨了。

前不久,他岳父更是被人举报贪污,家产全部充公不说,简南和他媳妇也因为政治背景不清白,丢了铁饭碗,现在一家人兼他老岳母被人从宽敞的小洋楼里轰了出来,用苗田接济的几十块钱租了一间小院子,勉强挤着。

现在这一家子的情况实在是艰难,因为简南岳父做的那些事,他和他媳妇想要再找一份工作几乎是不可能了,可家里的财产全部充公,再不找到工作,苗田这个当妈的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更何况简南是入赘到女方家的,生的几个孩子都跟女方姓,苗田就算疼二儿子,也不可能无底线的支援他,养几个不跟简家姓的孩子。

“兄弟俩打断骨头连着筋……你那早点卖的那么好,不如教教你二哥……让他去别的地方摆摊……”

面对小儿子越发冷淡的表情,苗田的声音也越来越轻了。

“你是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你二哥早就后悔了,他一直想向你道歉来着……”

看小儿子似乎有些恼了,苗田赶紧描补了几句,她也觉得为难,但二儿子的境况实在是有些艰难,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小儿子这样不受管束,对政治成分没有要求的工作更适合二儿子现在这样的情况。

“海市那么大,你二哥就算学了你那手艺也不会抢了你的生意,你要是还记恨你二哥,就让他向你道歉。”

简栋梁对着小儿子命令道,心里觉得,他这个当爸爸的,这点权威还是有的。

当年的那件事,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带过了,如果简南真的觉得愧疚,就不会在原身回城的这三个月里都不曾露面了。

简西不知道这会儿自己是该哭,还是应该笑,他只是忽然间意识到,原来一个人的成长环境真的那么重要,因为生活在一个看似公平实际一直被忽视的环境中,所以原身总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多东西,以至于渐渐长成了那副自私自利的模样,虽然这也不是他抛妻弃女的理由。

他庆幸这会儿妻子和女儿不曾听到这些对话,可他不知道,隔着那扇单薄的木门,蓝秀正红着眼眶站在门口,她在替自己的丈夫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