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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凤妹当即否决这个提议:“真要分家,除非以后老三的工资依旧上交,要不然,在我和老头百年之前,这个家就不准分。”

“就是啊,老三啊,爹娘把你养大不容易,你要是真的准备为了你那婆娘闺女从这个家离开,也不能把爹娘给忘了,基本的孝道都没有,你还怎么对得起你身上这套军装呢?”

谢家老大谢长耕的媳妇张小娟在一旁帮腔,在她看来,这个残废的小叔子从家里分出去最好,可是不能让对方占了他们一家的便宜,而且对方的脚也不是百分之百就废掉的,如果对方将来还能够当兵,张小娟希望他能够向以前一样,按月将津贴寄到婆婆手上。

“柱子,你说句话,难不成你也赞同你媳妇的这番话不成?”

几位长辈觉得苗凤妹的这个提议简直荒唐,哪有分家了还将挣来的钱全都孝敬父母的,准备一家人吃东北风不成。

苗大山将话题扯到了谢柱子身上,对方再懦弱,那也是一家之主,对方的话,也还算有些分量。

“分吧,分吧,想分,就分吧。”

谢柱子耷拉着脑袋,他一直都坚持着一句老话,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因此明知道媳妇偏心的情况下,都从未插手过家务事。

他实在是怕极了苗凤妹的唠叨,即便明知道老三家那对娘俩受了委屈,也不曾替她们开口,心里也觉得,反正没有饿死,对比生活更艰难的一些人,徐春秀还算是幸运的。

可现在老三造反了,将以前谢柱子粉饰的太平一下子撕碎,他明白,再这样装聋作哑下去,这个家也合不到一块了。

谢柱子有些怨恨苗凤妹这个媳妇,恨她当初为什么要做的那么过分,她稍微对徐春秀娘俩好一些,孝顺的老三也不会闹到要分家啊。

吧嗒吧嗒,谢柱子又抽了几口旱烟,村里鲜有父母在就分家的家庭,恐怕今天之后,他这个人人艳羡的富家翁就要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老头子,你吓胡咧咧啥呢。”

苗凤妹气呼呼地拧了一下谢柱子的胳膊,却被谢柱子一把挥开。

“再闹!你就回你们苗家去吧。”

被压迫了三十多年,谢柱子忽然间硬气起来,不仅让边上的人大吃一惊,还吓愣了苗凤妹这个跋扈惯了的老太婆。

“行啊,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

苗凤妹用手指着谢柱子和老三谢长征,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任谁敲门都不肯出来。

分家的事情陷入了僵局之中,好在谢长征也没想过这件事能够一下子成功,因此也不那么失望。

他早就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不久后,他娘会答应分家的。

——

“阿芜喜欢爹吗?”

徐春秀不想去老宅,就留在新家搂着女儿一块睡觉。

因为谢长征还没回来,卧室里的烛灯也不曾熄灭,徐春秀睡不着,轻声和一旁的闺女聊天。

“喜欢,娘,以后我们是不是真的不用再和爷奶一块生活了?”

这几天的生活就和梦一样,阿芜幸福到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摔坏了脑子,现在的一切美好都是她的幻想。

“嗯。”

徐春秀搂紧了闺女,重重点了点头。

“嘻嘻,我也喜欢现在的娘。”

阿芜钻进娘亲的怀里,撒娇着说道。

“那、那以前的娘呢?”

徐春秀嗓子一紧,声音中带着些许颤音。

“以前的娘我也喜欢,可是现在的娘更好。”

阿芜喜欢以前的娘,因为她总是会将为数不多的好东西留给她,在她被奶奶和大伯二伯家的人欺负的时候,替她挡去绝大多数的打骂,可是那个时候的娘不会反抗,只会教她忍耐,以前阿芜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因为打小娘就是那么教她的,可自从摔伤了脑袋之后,再回想起曾经那些事,阿芜就觉得娘的做法错了,对于有些人有些事,忍耐并不是解决的办法,相反会加重那些人的戾气,让她们的生活逐渐走向另一个悲剧。

但是现在的娘变了,现在的娘和爹一样从那个家离开了,也不会念叨着爷奶是长辈,她作为晚辈必须孝顺之类的话,而且现在的娘变得硬气了,当初摔伤脑袋的时候她并非彻底失去神智,她听到了娘为了自己能够看病和奶奶对峙的那番话。

如果说以前的娘让她心疼的同时又有些叹气,对于现在的娘,她就是不掺杂任何不满的喜欢了。

“以后娘还会更好。”

徐春秀搂紧了闺女,眼眶里有泪光闪过。

一个孩子尚且能够看清的事,她居然直到那么久之后才明白,上辈子女儿死的时候,是不是在怨天这个母亲的无能呢?

徐春秀觉得,自己应该更加硬气,这辈子,她想当一头母老虎,谁敢伤她的崽崽,她就要从那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曾经懦弱无能的自己啊,就让她死在上辈子吧。

等谢长征回家的时候,阿芜已经睡着了,徐春秀破天荒的为对方准备好了泡脚的热水。

谢长征看了眼态度软化的妻子,不知道女儿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只觉得这些日子的努力并不是没有功效。

徐春秀的改变让谢长征看到了希望,对于未来,也充满了干劲。

——

“三枪叔,这次上山打到什么猎物了?”

山上下来两个男人,见到他们的人纷纷热情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徐三枪的本名已经无从考据了,三枪这个名字来源于他曾经用散弹猎枪打死了一个妄图欺辱村里妇女的日本兵的英雄事迹。

徐三枪也一直引以为傲,从此默认这个绰号作为自己的名字。

这年头所有东西都是国有的,后山那一片猎物也不例外,徐三枪和他儿子常年上山打猎,捉来的猎物九成交给队上,然后分配给社员,剩下的一成就是他们的奖赏,因此每次徐三枪带着儿子进山,村里人就会翘首以盼,他们为数不多的荤食补给,多数都来源于徐三枪这个老猎户。

“啧,怎么是个娃儿?”

大伙儿跑到父子俩的背篓里一瞧,居然是一个被绳索捆起来的小男孩,对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布料遮盖,身上的污垢几乎凝成盔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徐三枪父子不是上山打猎去了吗,怎么带回来一个孩子?

“别说了,这次没打到猎物,我没来不及细说了,得先带着这个娃儿去队长家里一趟。”

徐三枪摆了摆手,他每次带着儿子进山,没个三五天的不会出来,可因为背篓里的这个意外,没打到猎物不说,或许还摊上了一个大麻烦,徐三枪怎么可能会有心情与村里人寒暄呢。

看他脸色不好,那些人也没有纠缠,只是目送徐三枪离开。

到了晚上,大队的喇叭响了,所有人家都得委派两三个代表去大队前的晒谷场集合,谢长征和徐春秀不放心让女儿一个人呆在家里,干脆将女儿一块带上了。

——

“啥,抽签养孩子?”

听完大队长的一番话,再看看那个长着人样,却被链子拴着,像个小野兽的男孩,晒谷场顿时哄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