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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恂夫妻俩对视一眼,没作声。

“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你爸心里难受。你说回了省城以后,跟宋恺那边怎么相处?要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吧,那是他从小宠到大的亲儿子。可是让他轻易地重新恢复关系吧,他心里又别别愣愣的。我们要是就这样回去了,让不让他们登门一起过年?”

宋悦哼道:“换做是我,才不搭理他呢。”

孟玉裁揉着延安的小手手继续说:“这次突然回来,很多事情千头万绪,说实话,我们俩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以这样的状态回省城,难保不会说错话做错事。为了避免那老东西作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最好还是先不要见面了。”

别说老宋这个亲爹了,连孟玉裁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在农场这些年,也不是全然无人问津的,陆续收到过一些包裹和信件。

收到最多的是宋恂两口子寄来的,宋恒宋悦,以及她娘家的亲戚也会往农场寄送。

他们甚至还收到过老宋那两个侄子寄来的信件和包裹,然而宋恺那小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过。

说断绝关系,就彻底断了。

宋恂没对宋恺的事发表意见,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恺虽然没跟老宋联系,也没怎么管过两个弟妹,但是这两年跟他走动过几次。

偶尔来海浦市的军工厂出差时,也会到他这里坐坐。

他大哥是个聪明人,即便跟父母断了,也没跟兄弟断。哪怕老宋那边一直不松口,只要他还保持着跟兄弟的来往,总有跟亲爹重归于好的一天。

何况老宋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爹,过了最初这阵子,再有孙子孙女在其中斡旋,修复关系是迟早的事。

宋恂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我跟小恒小悦都在这里呢,你的两个大孙子也在这边,你不来瑶水村还能去哪?再有两天就过年了,你俩回了省城以后冷锅冷灶的,有什么意思?甭管我爸想去哪,你来瑶水村就对了。”

“对呀,我都陪他在农场呆了那么长时间了,以后我想去哪就去哪,由我自己说了算!”孟玉裁又重新欢喜起来,拉起延安的小爪爪咬了一口,把延安吓得老实地缩在奶奶怀里一动不敢动。

等到收回手,确认过自己的爪爪完好无损,他才重新乐呵起来。

又絮絮叨叨地跟奶奶说起他们在托儿所里,与小胖子京京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他虽然开口早,但是说话没有吉安利索,经常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还带着点小朋友的口水音,要不是有宋恂这个亲爹给他当翻译,孟玉裁根本就听不懂。

项小羽在儿子脸上掐了一把说:“这么丁点大的娃,还得给你配个翻译,你这已经是外宾待遇了!”

惹得众人一阵笑。

提起外宾,孟玉裁赶紧问宋恂:“儿子,你在外事办的工作怎么样?”

“还行,冬天没什么外宾过来,外事办的工作也相对轻松一些,我最近的工作重心都在县委办那边。”

孟玉裁瞅一眼儿子和媳妇,迟疑片刻说:“当初你爸让你来农村只是权宜之计,按理说,我跟你爸没事了,应该想办法把你们调回省城去。尤其是小羽,这些年没少跟着你吃苦……”

项小羽:“……”

婆婆觉得她受苦了,但她自己还觉得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小羽的这个工作,要是能去省城找个更好的平台,肯定会有更大的发展。”孟玉裁叹口气说,“我跟你爸虽然出来了,但之后会不会再重新回去,谁也说不准。我这会儿要是插手你们的工作安排,以后一旦出事,又得让你们跟着受牵连。”

几年的农场生活,没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在精神层面上,孟玉裁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等到那老东西正式退休,她才能正经放下心来。

不过,等他退休以后,儿子媳妇就更指望不上他什么了。

“妈,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你就别为我们操心了。”项小羽笑道,“我这段时间学习高中课本呢,宋恂说到时候要是台里有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就让我去争取一下。”

他们原来最大的担心就是政审问题,随着宋恂父母的复职,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孟玉裁赞同道:“年轻人就得多读书!要是真的拿到了推荐名额,你就放心去上学。这两个孩子我帮你们带着。”

娘几个围在一起说着体己话,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孟玉裁才想起来问:“老宋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他带着吉安去海边遛弯了。”宋恂往饭桌上端盘子,“没事,就在村子里,丢不了。”

他瞄一眼墙上的挂钟说:“咱们先吃饭,你不是想明天去小羽家会亲家嘛。吃完了饭,我骑车送你们去公社的公共浴池好好洗个澡,明天清清爽爽地见面!”

孟玉裁满意点头。

她是个体面人,让她这样灰头土脸地去见亲家,她心里还挺别扭的。

“行,那一会儿把吉安和延安也带上,天气这么冷,可不能让他们在家洗澡,我带着他们到浴池洗去。”想到能给两个小孙子洗澡,孟玉裁不禁跃跃欲试。

“妈,你这俩孙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娃娃。他俩现在已经能记事了,尤其是吉安,总是模仿大人说话。”宋恂摇头说,“你可千万别带他们进女士澡堂子……”

孟玉裁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么丁点的小孩子啥也不懂。

“你就够聪明了吧?你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被我带去过澡堂子,但你现在有印象吗?”

宋恂:“……”

*

一家人又等了大半天也不见老宋和吉安回来吃饭,宋恂哥俩在村子里找了两遍,愣是不见人影。

“这老东西跑到哪儿去了?不会是想不开跳海了吧……”

宋恂:“……”

那么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现在跳什么海?

正焦急间,外面的院门被人推开了。

项远航半拖半扶着老宋进门,身后项远洋的怀里还趴着呼呼大睡的吉安。

“哥,咋回事,怎么是你俩把人送回来的?”项小羽问大哥。

项远航爽朗笑道:“哈哈,没事,亲家叔带着吉安去家里找咱爹喝酒了。结果这俩人都喝高了,咱爹也在家躺着呢!”

宋家人:“……”

不是说明天正式会亲家嘛,你今天带着孙子跑去亲家家里又吃又喝的,是想干嘛呀?

项小羽将吉安抱过来,问:“这孩子怎么睡得这么沉呢?”

平时要是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早就醒了。

项远洋一言难尽地瞥了老宋一眼,嘀咕道:“快别提了,你儿子被他亲爷爷和亲姥爷一人喂了一口酒。”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喝酒呢?”孟玉裁闻言彻底暴躁了。

“不多不多,”项远洋赶紧解释,“只拿筷子沾了一点点。”

一群人将老宋扶进屋里躺好,又是盖被子,又是灌醒酒汤,折腾了好半晌。

送走项家的两个儿子后,孟玉裁将儿女们也劝出去吃饭了,自己关上门返回床边。

“行啦,人都走了,还装什么装!”伸手在他腿上拍了一下。

宋成钧的眼珠子动了动,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在屋里快速睃巡一圈,确定果真只剩他们两口子了,才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你又搞什么名堂?”孟玉裁站在床边抱臂盘问。

宋成钧嘿嘿一乐说:“人家小项都喝倒了,我要是直挺挺地走出来,不利于双方团结!”

“我问的不是这个!”孟玉裁压低声音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收拾利索以后,明天一起去小羽家串门,跟亲家正式见面。你今天办的这是什么事呀?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偷摸跑到亲家家里去了,你看你这一身埋汰的,多长时间没正经洗澡啦?都有味儿了!”

宋成钧抬起手臂闻了闻,觉得味道还行,便不甚在意地说:“咱们本来就是刚从农场出来的,穷讲究什么呀!小项是他们生产队的大队长,咱俩来到瑶水村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

“知道了,却没来跟咱们见面,你说是因为啥?”宋成钧端起床头的茶缸喝了一口,转而问,“人家帮咱们照顾了儿子,又照顾孙子,你来了人家的地头上一天了,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像话嘛?”

“咱们不是明天去嘛,你看咱俩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怎么会亲家呀!”孟玉裁还是觉得他这样太草率了,显得不够郑重。

“要是会见宋恺的岳家,你泡个温泉再化个妆,我都懒得管你。但是宋恂的这个岳家是什么情况咱们都清楚。你捯饬得跟个大领导似的去家里串门,你打算让人家怎么招待你?”

“咱俩都造成这副德行了,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再捯饬也不像大领导。”孟玉裁心里认可了他的话,嘴上却不服气,“再说,你要是想去串门,不会提前跟我说一声呀?哪有空手上门做客的?”

“我没空手,在代销点打了三斤麸子酒呢。”宋成钧记起下午的事,又赶紧叮嘱,“回头你让儿子去代销点帮我把酒钱还了,我兜里没钱,把酒钱记在他的账上了。”

“……”孟玉裁恨铁不成钢地点点他,“你可真行!人家给你照顾儿子又照顾孙子,然后你就带着三斤麸子酒上门道谢!”

她都觉得寒碜,丢不起这个人!

“我儿子是他女婿,我孙子是他外孙子,弄得那么见外,以后这个亲家还怎么处?”宋成钧喝完水重新躺回床上说,“除非给人家一座金山,否则哪怕你备上一车礼品,跟我这三斤白酒的效果也是一样的,怎么都还不清这份人情。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慢慢还吧……”

“你怎么又躺回去了?都等着你吃饭呢!”孟玉裁伸手拉他。

“你们吃吧,我先休息了。”宋成钧翻个身说,“我跟小项约好了,明天早上还要一起出海打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