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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闵为了留出更多的剪辑点,足足让他们亲了五分钟。

“可以了!”

章闵终于叫停,忍不住快激动鼓掌了,终于松口气,心想这两人总算把状态找回来,那种一见面就情不自禁往彼此深陷的感觉一下子就演出来了。

然而她自以为是给出的五分钟根本不足够……

那两人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兀自环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

好几个工作人员看呆,盯着监视器恨不得烧出个洞,章闵咳嗽了一声,说别看了别看了,演员入戏呢,让他们亲吧。

等到两人意识到时间太久该分开时,娄语的脚都快被亲得站不住了。

闻雪时习惯性地撑了她一把,才完全松开手。

娄语尴尬地看了一圈周围,摄像机背后的大家立刻眼观鼻鼻观心。闻雪时倒是挺坦然的,往她面前站过来,把身后那些似有若无的视线挡住。

章闵打圆场,若无其事道:“刚刚很好,我们再来一条近景的。上一条的感觉很对,但拍特写的话我需要你们再冲动一点。

又要再吻一次。

两人分开去补妆,她刚才口红都被亲到脱色。一边补色时她边招手让栗子过来,让她再帮自己弄点酒。

栗子乖乖点头,过了一会儿,面色微妙地端了杯水过来。

娄语看了看水,看了看栗子,又看了看水。

“我刚才说错了吗?我要的是酒。”

“没没没,姐没说错。”栗子连连摆手,她语气微妙,又把手机递过来,“您看下手机吧。”

娄语不明所以地接过手机一看,微信里,闻雪时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是我让你助理换成水的。’

‘考虑下你的胃,别再喝了。’

娄语抬眼往远处一瞄,闻雪时正闭着眼睛站在冰柜附近补妆,手中的手机已经丢给了他助理。

她抿抿唇,也没再回这两条消息,趁某人还闭着眼睛,在栗子好奇的视线中将水快速喝下肚,把杯子和手机一齐丢给她,小声催促:“快拿走。”

补妆完毕,摄影机和灯光也调试完,接着就要来一遍刚才的戏。

两人走到刚才各自的位置上,擦身时闻雪时丢下一句:“刚才水喝了吗?”

“没。”娄语说谎眼也不眨,“你别管太多。”

她径自走到舞池边,他则停在卡座区,章闵的声音传来,开始。

一模一样的音乐又响起,娄语自如地跳进舞池,这次比上次顺畅些,但没有了那个意外的滑倒,效果不如上一条。不过这次主要是拍后面特写的关系,所以前面的肢体动作并无太大所谓。

她在人群里晃动着,很快,再次感受到背后传来很轻的撞击。

娄语回过身,醉醺醺地说着抱歉,然后被认出来,然后再被撞,被闻雪时接住。

接着,又是一遍鼻息交缠已经预定好的接吻。

做演员这些年,接吻,这个看似很浪漫的事情,她完全不能够体会到它所实际代表的意味。

且不说接吻这件事应该发生在情人之间,而且它的发生通常是毫无征兆的,天时地利人和,在一个你无法提前预知的恰到好处的时刻发生。

而片场,你知道每一步都是预设好的,每一个角度,每一个步骤,都是精心策划安排过的,浪漫的现场隔着几米就是满地凌乱的电线,庞大的机器,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根本不会有任何风花雪月的念头。

至少她绝不会有。

更别说一条吻反复来个几遍,嘴唇都吻麻,仿佛在海鲜排挡被塞下几个活章鱼,不吃完不准走。

但在和闻雪时上一条的接吻中,她久违地感受到“接吻”本身——

会让人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她以为这是紧张,毕竟和谁都不知的旧情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接吻,心跳加速也难免吧,习惯了就好。

然而第二次,在闻雪时把舌尖卷进来时,她依然头脑发昏。

他遵照章闵说的,比上条吻得更激烈,刚一张嘴就咬了一下她的下唇,传来很轻微的痛。

这种咬唇并不带有惩罚性质,而是调情似的咬,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她轻嘶一声,他便趁机探进舌,像巡视着什么,吻的速度又适时放慢。她在他的怀中不可避免地变成一团海绵。

这条又吻了很久,章闵非常满意,终于过了这场戏。

分开时,他极小声地在她耳边含糊了一句,“不要撒谎”。

娄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腾一下燃烧。

他吻得那样慢……居然是在检查她嘴里酒精的味道。

和戏无关的私心被他夹杂在这个吻中,瞬间让这个本该很专业的吻变了质。以致于她再回想起刚才的细节时,无法再单纯地说服自己只是作为秦晓霜在和翁煜接吻。

刚才站在那里被众人围观,吻得难分难舍的人变成了闻雪时和她本人。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受,后者令人非常羞耻。可让这一切变味的人抛下这这句话之后就轻飘飘地去改妆了。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夜店正值喧哗时分,这条街才刚刚蠢蠢欲动,他们这里却都已经困得哈欠连天。

她的戏份已经结束,而闻雪时还得留下来,他和冯慈在夜店还有一场戏要拍。

这场戏的时间线已经到了翁煜和秦晓霜分手之后,翁煜从朋友那儿知道秦晓霜交往了新男友的事情,报复性地回到当年和她相遇的酒吧,身边朋友没变,但身边人的位置已经空了。他也没兴趣下舞池,坐在卡座上光灌酒。有一个人忽然坐到了他身边,翁煜侧头一看,是已经打入他社交圈的乔茉。

她对他说嗨,他也回了句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后半场大家蹦累了,陆续返回位置,一群人玩游戏,而乔茉被灌了很多轮酒已经晕乎乎,翁煜绅士地帮她挡了酒。这个无意之举却让乔茉对他更有好感。

这场戏不需要娄语参加拍摄,但她没有走,从保姆车上换了身衣服后就直接来到包房的监视器处。

章闵挺诧异的,忙招呼她:“是要找我说什么吗?”

“不是不是。”娄语连忙摇头,“我就是过来观摩观摩,亲眼看见他们的互动比较容易酝酿角色感情。”

章闵理解地点点头:“不用勉强,要是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

“不累,导演你都拍一天了呢。我刚下单了一些咖啡给组里,等咖啡送到我再走吧。”

章闵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娄语笑着摆手,内心略心虚。

她看上去有好多顺理成章留在这里的理由,但归根究底,她知道自己是在意什么。

上次她不想看,但这次她偏要看看。

娄语抿起唇,看向监视器里令自己在意的画面。

这场戏正在调试灯光,闻雪时还在换衣服,冯慈自己当光替坐在卡座上。娄语注视着屏幕上那张紧致的侧脸,轻捻了捻指尖。

不一会儿闻雪时也改完造型进场了,这场戏正式开拍。

这种感受挺奇妙的,刚刚还在下方舞池里和自己缠缠绵绵的人,转眼换了身行头,在上方卡座和别的女人并肩坐在一起喝酒。

这就是割裂的戏剧,而她只能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当然,他们这次拍摄喝的并不是她那样的真酒,都是饮料,但大家的演技都不错,足以将雪碧喝出龙舌兰的气势。

群演给冯慈递酒,被闻雪时拦下,到这里冯慈应该心有所动,黏糊糊地往他身上靠,抓他的手想把酒抢回来。

可不知是不是她太紧张,身子没靠上去,光抢酒了,抢得还挺凶,直接抢得撒出去,溅到了闻雪时身上。

这条不得不NG,冯慈当即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想给闻雪时擦,但又不敢直接上手,纸巾卡在半空不上不下。

“我自己来吧。”

闻雪时接过她的纸巾往身上擦拭,冯慈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闻雪谁将纸巾随手一扔,试图缓解局面,“就像扔这团纸一样,放松些。你不用总是那么紧张的。”

冯慈涨红脸,虽然在蓝光下并看不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这一瞬间看着闻雪时的眼神非常好,和剧本里看到翁煜帮自己挡酒的乔茉一致,但比起乔茉轻佻的眼光,这个眼神就显得非常珍重,掺杂了对上位者的仰慕。

男人应该会对这种眼神很受用吧,娄语心想,可惜,自己永远无法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咖啡这个时候送到了片场,娄语亲自拿了杯给章闵,拍拍她说:“咖啡送到,我使命也完成了,导演辛苦啊。”

章闵点头轰她:“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回去了。”

年纪大了,不能放任自己熬夜。

娄语先行坐上保姆车,栗子还在帮忙分发咖啡,等待她的过程中,娄语透过暗色的车窗看着路边人声鼎沸的街道。

现在凌晨三点,这里却越来越热闹了。

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正在街头游荡,有的刚从pub里喝完出来,扶着树在路边大吐特吐,吐完直接一抹嘴,晃悠摸到旁边的摊子上买烤红薯,热气腾腾,模糊了一张醉醺醺的脸。有的刚从车上下来,打着电话点着烟,一副刚从上个局转完场的忙碌样,嚷着等我啊车子排队呢不好叫。还有的听说剧组在这里拍戏,蹲在他们包下的夜店门口探头探脑。

年轻真好啊,花不光的精力,长夜也很远很远,好像不会天亮似的,于是可以随意挥霍时间。

时间,她曾经拥有的最多的也最不被珍视的东西。

娄语按开车里灯,倾身探向副驾的车座后背,上面挂着一面镜子,方便她在车里睡一觉醒来看看状况再下车。

镜子里露出一张带着妆的脸,皮肤状况算是保养得不错,但到了后半夜妆容暗沉,透出一股不知是年纪还是熬夜带来的疲倦。

娄语没敢凑近细看,随手拨了下头发。

一拨,她心一跳。

某种突出的颜色在光下一闪。娄语凑近镜子,把头发剧烈地拨开,果然,发根这儿又新长出了几根白发,都很短,冲天地刺着。

野火烧不尽,白发吹又生。

娄语在心里擅自篡改着古诗词,默念着,看着镜子突然笑了出来。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直到车窗外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她残存着笑意拉开车门,以为是栗子,却在看到门外的人后笑意戛然。

站着车门外的是冯慈,举着一杯刚收到的热咖啡。

“谢谢娄语姐的咖啡!”

娄语盯着她凌晨三点依然容光焕发的脸,一时间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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