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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搭理她,用背影回答:买个屁。

尤雪珍自问自己这回可没做错什么,没必要为他的小心眼买单,随他去吧。

她在便利店晃了两圈,挑了点零食离开,走出便利店时,视线停在马路对面。

他还依然停在对面,插兜遥遥等着她。

直到她走过来,他也没动,她抿抿唇,擦过他往前走,他才迈步,隔着些微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走回公寓。

隔天是他们在港岛的最后一天,孟仕龙比他们还提早,当天就要飞回西荣。大家在微信群里给孟仕龙送行。

当尤雪珍在群里敲下之后西荣见的这句话后,她发现群聊人数少了一个。

叶渐白直接退群了。

操作时他们正在逛星光大道,尤雪珍假装没发现,这个举动在她看来就很幼稚,任他像个小孩子一般闹。只是在看见狄龙的手掌印时,她想起昨晚他最后等她的画面,最终还是无言地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他看掌印。因为那是叶渐白喜欢的武侠影星。她曾在他面前提过很多次憧憬港岛,他也就去看了很多港岛电影,最喜欢的就是邵氏的武侠片。

他此刻却怄气,背过身去,故意不看。

她耸耸肩,继续沿着大道往前走。反倒是左丘发现群里少了一个人,嚷嚷着:“师哥你怎么退群了?”

叶渐白云淡风轻地说:“旅行都要结束了,就退了。”

一旁的袁婧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他和尤雪珍又吵架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战火还波及到自己,回程的飞机上那两人值机值到同个座位,尤雪珍二话不说把她的票和她交换。她没辙,颤巍巍地在叶渐白身边坐下,对方朝她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温和笑容。

尤雪珍换到了袁婧的位置上,完美地远离了叶渐白。

左丘和毛苏禾两个人的位置也被分开,尤雪珍身边是陌生人,于是一起飞她就戴上眼罩睡着,直到分发餐食才坐直。

她刚掀开餐盒锡纸,还没扒拉两口,机身开始剧烈地摇晃。还在分发飞机餐的空姐赶紧推着餐车返回位置,同时广播响起遇到气流请系好安全带的播报。

遇到气流颠簸是常有的事,尤雪珍没当回事,决定继续扒拉,结果机身一个猛烈地起伏,差点让她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饭给晃得喷出来。

旁边的一个大叔害怕地嘀咕:“我靠,头次遇到这么晃的……”

他的话搞得尤雪珍也跟着心头惶惶,不知心理还是生理作用,一股恶心涌上来。她赶紧扣好安全带,期盼着颠簸快点停在,最好不要有任何事。

一分钟过去,三分钟,五分钟过去……飞机还在颠簸,餐食都被晃得啪一下摔落,残渣把裤脚溅得一塌糊涂。

但她根本没余力管裤子干不干净了,不停深呼吸仍有一种要过呼吸的错觉。耳边的播报都有些失真,反复就是那句遇到气流颠簸,请大家不要惊慌。

怎么可能不惊慌!

不只是她害怕,她旁边的大叔几乎快哭出来,不停地抖着腿。

机舱一片混乱,她偏过头,视线对上叶渐白,他回过头,正好在看她,又迅速回过头去,仿佛还在怄气的样子。

她无语地收回视线,结果余光里扫见他忽然解开了安全带站起身。

身后的空姐大喊着让他快坐回去,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三两步跑过来,迅速在她手心里塞了一片晕机药。

“不会有事的,你吃完药戴上眼罩继续睡,一觉睡醒就到了。”

他仓促地说完,这才在机身的摇晃里跌撞地跑回座位。

尤雪珍捏紧手心里的药片,那么小一粒,就好像握了粒沙子在手里,心头不断地跟着机舱摇晃,那股作呕的感觉却慢慢下去了。

避免真的吐出来,她还是把那片药吞下去,然后默念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迅速戴上眼罩睡觉。

最后,机舱在模糊的意识里逐渐趋向平稳,终于安全降落西荣。

等行李时,她磨蹭到叶渐白身边,含糊地说了句谢谢,他冷哼一声,并不领情,依旧恢复之前那个死样子。

回到西荣后临近考试周,尤雪珍一头扎进复习里,和叶渐白的冷战也就这么持续地进行下去。

几门重要考试结束之后,她疲惫地躺在宿舍床上发呆,袁婧出门和微博上的基友面基,她无事可做,反反复复点开叶渐白的微信,把这个头像当地鼠打。

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发消息过来问她打算寒假几号回去,但现在却毫无动静。

再往下翻微信,还有一个头像也很久没动静了——那就是和叶渐白头像相似的孟仕龙。

虽然之前在群里她说西荣见,但她没有真的主动去约孟仕龙见面。

在太平山顶上的那个夜晚,那句被澄清了并不是告白的喜欢,可回忆起来还是有一种粘稠的暧昧,让她无法像之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和他继续聊天。

而孟仕龙好像也很忙,很少找她,上一次是在一周前,他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像是让她持续检查他的拍照技术。

不过他拍的不是人像,而是一只米菲杯子。

她对米菲的印象就是小学用的文具,一只呆头呆脑的兔子,但他发过来的这只米菲杯子画了猪鼻子,傻不愣登。

他配了四个字:猪兔同笼。

尤雪珍笑得差点从寝室床上翻下去……虽然她不知道哪里好笑但就是笑了足足三分钟,以致于扫过聊天记录嘴角还是在往上翘,将心里刚才泛上来的一点堵塞都冲淡了。

她看着和孟仕龙的聊天界面框,忽然很想主动给他发消息,问问他现在在干什么。

但想了想,比起孟仕龙发给她的“猪兔同笼”,她问在干什么就显得自己好无聊,她想,还是等发现有趣的东西也再发给他好了。

尤雪珍退出微信,下意识登上无线电台的官网,看着停在很久前的更新公告,再一次意识到电台已经不再运营。

这下做什么好呢……她爬下床打开收音机,徒然地调试着没有目的地的频率,持续了很久,她适应了漫无目的的沙沙声时,忽然里面传来的人声吓了尤雪珍一跳。

她似乎意外收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频率。

对方应该是新手,呼叫的方式很缓慢,也不是非常专业:“这里是Bravo Hotel Four Echo Nine Lima,我的QTH是西荣市,有人能copy吗?”

尤雪珍本来并不打算回应,但听见QTH在西荣,有点意外这个萍水相逢的无线电友竟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算是难得的缘分。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尤雪珍心生怀疑,回答道:“这里是Bravo Hotel Four Tango Seven Whiskey,我的QTH也是西荣,信号50,能copy吗?”

一阵电流声闪过,对方的信号很模糊,又逐渐清晰起来。

“你好,信号50。”

“你好……”

尤雪珍越听,心里越有一种奇怪但确切的指向。听了这么多年的无线广播,她早就对声音培养出高度的敏感——

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尤雪珍试探地说了四个字:“猪兔同笼?”

接着,那头传来惊讶的回声:“尤雪珍?”

尤雪珍迫不及待断掉无线电,转头在微信上给孟仕龙去了一通语音电话确认。

那头很快接起,她劈头就问:“什么情况?真的是你?”

“嗯,刚拿到的证。”他笑,“好久没像上学的时候那样背题刷题了,我太不擅长做题,还以为要拿不到了。”

尤雪珍眨着眼睛,寝室的白炽灯照得她有些晕眩。

她重新爬上床,大字瘫开,将手机放在脸旁边。

“怎么就不声不响去考证了,你之前也没说对无线电感兴趣啊……”

“其实第一次听你说的时候就感兴趣了,不过真正接触是最近。”

“那你真挺厉害,这么短时间就上手了……今天不会是你第一次尝试通联吧?”

“是。”他轻轻地笑起来,很开心的语气,“然后我联到了你。”

然后我联到了你。

她跟着默念了一遍这句话,胸口发麻。仿佛心脏被神标记成靶心,指引着某人从千里之外盲射了一箭过来,扎中了这个地方,不可思议。

他还在拉弓:“如果你之后还有这方面的烦恼想找人商量的话,可以来找我。我现在了解无线电了,可以给你更好的建议。”

尤雪珍结巴地开口:“难道是因为我们那次聊天吗……”

她吐槽他的提议是像造火箭一样异想天开,他好脾气地说是他了解得不够多。这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谁能料想到,他竟然因此真的去尝试了解无线电是什么样的东西,甚至,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考到了证。

回味着他笨拙念着那些长串字母的缓慢语速,尤雪珍深呼吸一口气,将被子拉过头顶,声音闷闷地从听筒里传到孟仕龙的耳中。

“那你现在知道要办一个无线电台有多麻烦了吧。”

“嗯,一个人很麻烦。”他笃定,“那就两个人,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