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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安不可置信。

滋扰辽东的阿西汗部落的族人个个骁勇善战,体格比一般人健壮不少,一个顶两。

之前守着辽东的士兵苦不堪言。

节节败退的是大於。

而没种下巫术的长胜军却可以赢阿西汗部落?

这不可能的。

况且她为巫术一事耗费了那么多心血,刘段恒今日却告诉刘秀安,没种下巫术的长胜军也能赢阿西汗部落,她做的都是无用功?

刘段恒知道她在想什么。

“陛下,您错在不该草菅人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深深地闭了闭眼。

“为了学巫术,您拿了那么多人去练,丰城、清镇、寺庙的和尚等等,还将知情人纷纷灭口,您想治理好大於,臣理解。”

刘秀安忽然变得激动。

刘段恒继续往下说:“可您为何不愿意相信与大於共同进退的大於士兵,大於子民呢?”

“那些被您派出去的兵,若是知道您早已将他们的性命弃之不顾,心会有多寒。”

刘秀安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刘段恒本不想理会,却还是忍不住倾身过去听,听明白了。

她说的是:朕没错。

他哑然失笑。

刘段恒直呼其名,“刘秀安,你在大哥和二哥的那件事上也做错了……也罢,不说此事。”

他将这种情绪压下去。

“你没救了,这便是你最好的归宿了,巫术一事会让天下百姓和大於士兵心寒,我会瞒下来,然后销毁关于巫术的所有书籍。”

顿了顿。

“我会助太子登基。”

刘段恒似乎知道了如何说话能让她痛苦不堪,“将来,皇后会成为太后,垂帘听政,我也会成为辅佐小陛下的摄政王。”

将她皇位夺走,便犹如杀了她。

刘秀安眼尾泛红,像是有什么想说一样,“她,你。”

刘段恒接上,“我知道太子是女的,皇后和我合作之前便跟我说过了,但我也会扶她上位,就像当初我扶持你上位一样。”

刘秀安闭上双眼,似不想见他。

刘段恒想说的都说完了,默不作声地离开殿内。

直到殿内没声响,刘秀安才缓缓地睁开眼,她真的错了么?

面前忽出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

是大哥和二哥,他们一人拿着一只纸鸢,一人拿着一根冰糖葫芦朝她走过来。

大哥温润一笑,“快过来,这只纸鸢是大哥做的,上面的画还是大哥昨晚连夜画上去的呢,阿安你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二哥也爽朗笑起。

他快步地走到她面前。

争宠似的,“我来找阿安的路上助了一位老嬷嬷,这是她为了感激我,硬是要我收下的,二哥记得阿安喜欢吃冰糖葫芦,你快尝尝。”

大哥笑着摇摇头。

“纸鸢可是我亲手做的。”

二哥立刻反驳道:“冰糖葫芦是阿安喜欢吃的呢。”

原来她和大哥、二哥还有这么温馨的相处时光,长大后都忘了。

刘秀安又闭上了双眼。

翌日一早,皇帝突然驾崩一事传遍整个京城。

经过院子时,楚含棠听郡主府的一名侍女说的,却也不惊讶,照常地跟谢似淮去吃早饭。

她早就看过原著,也早就知道皇帝刘秀安的结局是什么了。

——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柳之裴、已经离开京城的傅清仁、与王庭王子的结局却改变了。

王庭王子甚至没来得及对池尧瑶一见钟情等等。

但无疑是好的。

他们也并没有和她一同死在谢似淮手里,系统也只是要求楚含棠走完属于她的结局而已。

“含棠,多吃点儿。”

池尧瑶出声打断了楚含棠的沉思,贴心地为她夹了一只馅多皮薄的肉包,又嫌不够,多夹几块排骨。

楚含棠发自内心一笑。

她咬了一口肉包子。

香甜的肉汁四溢,楚含棠眼一亮,顺便伸手去拿了一只素包给谢似淮,“谢谢池姐姐。”

谢似淮也吃了一口素包子。

池尧瑶提起了刘秀安的事,以为楚含棠不知道,但她是中箭之人,应该对整件事知情才是。

楚含棠默默地听着。

毕竟她在他们眼里才刚醒。

什么也不清楚。

说到刘秀安如今已身死时,池尧瑶心情复杂,不知如何评判,刘段恒中箭后清醒过来,还瞒着刘秀安一事,她也是知道的。

楚含棠也不对此发表任何想法。

她见谢似淮把一只素包子吃完,又给他添了半碗汤。

今日的天气彻底变冷了。

坐在屋里头也能感到寒意。

天气就是这么变幻莫测,晚上一阵风过来,就能将温度降下去。

楚含棠披着外衣坐在椅子上,领口绒绒的毛围着她的脖颈,看着像懒洋洋的猫儿。

柳之裴兴高采烈地说着今年将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

就连平日里少话的白渊也说上几句,过冬自然少不得过年守夜。

原以为池家被灭门后,他以为以后过年必定会冷冷清清的,但有他们便会热闹了。

谢似淮没参与进这个话题。

他仰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天色偏阴,没有什么太阳光,不知今年的初雪何时下。

只见一只被冻得微红的手伸来。

掌心躺着一颗圆滚滚的药丸。

谢似淮回首看去。

楚含棠左手拿着药丸,右手端着一碗温水,见他看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儿,“又到七天吃一次药的时候了,刚好吃完早饭,你快吃。”

谢似淮拿过药丸,放进口中,再喝了一些水,咽下去。

突然有下人走进来禀告,说郡主府外面来了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者,对方还声称认识郡主和郡马二人。

邋里邋遢的老者?

神医?

楚含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还没等她开口说让他进来的话,谢似淮便破天荒地理会这种事了,“让他进来。”

池尧瑶也附和道:“快请。”

片刻后,老者一边不停打着喷嚏,一边走进来。

看着像是有点儿着凉了,他一进来就看向裹得严严实实的楚含棠,尽管她现在是少女装扮,却还是第一眼认出了她便是楚含棠。

“楚小公……不,楚小姑娘?”

楚含棠讪讪地笑了笑,“神医,许久不见啊。”

老者惊讶过后,像是明白了些什么,难怪她的脉象会如此,乍一看正常,再一琢磨却会发现错综复杂。

就连他差点儿也把不出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现在答案出来了。

他眉头一皱。

难道楚含棠以前吃过那些能掩饰女子身份的烈药?还吃了很长一段时间?小小年纪,真是可惜了。

老者不拘小节地上前去。

谢似淮握住楚含棠的手腕向前递去,开门见山,“您若能救她,我可以答应您任何事情。”

楚含棠也愣住了。

他却没看她。

老者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谢小公子,不是我不想救楚小姑娘,而是我没法救啊,她已行将就木了,我实在是无力回天啊。”

不明所以的池尧瑶他们一头雾水,却也都隐隐约约听懂了。

柳之裴忙不迭插话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呢,什么叫楚含棠已行将就木,无力回天了?”

池尧瑶恍惚道:“对啊。”

她难以相信。

“从脉象看,含棠她身体并无大碍,神医,您为何突然就说含棠命不久矣了呢。”

老者将自己知道都说出来。

楚含棠盯着他们所有人的视线,如坐针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谢似淮只是弯下腰给她合拢一下被风吹开了的衣领,温和对老者道:“您若不救她,我会杀了你的。”

老者瞪大双眼。

赤裸裸的威胁,他叹气道:“你就算把我杀了,我也救不了。”

楚含棠握住了谢似淮给她整理领口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说,谢似淮,不要这样。

谢似淮再一次妥协了。

老者虽没办法将楚含棠治好,还是想做一些事,写了一个药方,希望能够延长她的寿命。

能延长几日是几日吧。

他想了想,把药方给了池尧瑶。

池尧瑶迟钝地接过,“神医,您真的没办法。”

剩下的话在看到老者摇头后,慢慢地咽到了肚子里面。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楚含棠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差,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她喜欢赖在谢似淮身上。

今日也不例外。

她抱着一只汤婆子,让他抱着自己到院子外面看初雪。

听说下初雪时许愿最灵验了。

现在是晚上了,会比白日更冷,谢似淮问池尧瑶多拿了一只汤婆子,放在楚含棠怀里,再抱着她出去,院子中雪白一片。

半空还飘着雪花。

美不胜收。

楚含棠松开热乎乎的汤婆子,用手盛了些雪花,雪花在还留着汤婆子暖气的掌心里过一会儿便融化了。

她合掌许了一个愿。

谢似淮也抬眼看着漫天的雪,雪花飘落在他们发上、肩上。

楚含棠胸口猛地一闷,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仰头看向他,眼底倒映着他的面孔,“谢似淮,你答应过我的,接下来会好好活着。”

“我真的……”

她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了。

“我真的不会抛弃你,谢似淮,你要好好地活着。”

谢似淮垂眸看她,“我记得,我答应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