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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利索人。

施晚意心下有数,冲忐忑的文娘微微颔首,便继续向前。

这屋子对陆姝来说就有些破、挤,她站在门口处一块儿空地上,视线跟着施晚意,嘴里不停地吃。

有两个六七岁大小的孩子胆子大些,抬头盯着她,悄悄咽口水。

太过渴望,以至于一股熏香的香气飘过,过一会儿又在身边浓郁起来,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施晚意停在他们身边,先和一个头大身子瘦小的孩子对视。

孩子怯生生的,干黄稀薄的短发贴头垂着,衣服灰扑扑,看不出男女,只一双眼睛因为过于瘦弱,大的过分,露出来的手腕上仿佛一掐就断。

“多大了?”

那孩子紧张害怕地说不出话来,倒是另外两个大的,吓一跳回了神,齐齐退了一步,险些绊倒他。

施晚意便看向这两个男童女童,淡淡地问:“多大了?”

她声音很好听,也不厉,可孩子们全都不敢冒犯,结结巴巴地回答。

女童六岁,男童七岁。

“今年冬也就罢了,往后六岁上的男童不要带过来,赚了钱,不拘是读书还是学些手艺,于他们将来有益。”

那男童的母亲站在织机前头,点头哈腰地应承,“是,是夫人。”

至于女童……

“日后若每月十文钱作为束脩交给织坊,我便辟一处屋子,让人教导她们识文断字、算账女红……学成后想不想留在我的织坊皆可。”

小孩子们不太懂得,织娘们则是面面相觑,有人惊喜,有人不以为然,亦有人纠结。

织坊的工钱按量算,织出上品、中品、下品布的工钱有差别,一个女孩儿每年一百二十文钱的束脩,于普通百姓来说不算少,舍不得也是正常。

可京中正经的女先生,百姓是绝对供不起的。

以织坊的工钱,哪怕是只能织出下品布,咬咬牙也拿得出一百二十文,若是能算笔账,家中女儿三五年学成,早晚也能赚回来。

施晚意那“赚它个十万两”、“开遍大邺”的话确实是故意夸大,不过这织坊她是打算做下去的。

她当然也心知肚明,织布女红倒也罢了,别的活计外面极少会招用女子,除了在她这儿做工,可能更多还是在婚事上有益。

不过有些许倚仗的女子,总归选择的可能更多些,就是好事。

这所谓的束脩钱,施晚意不缺,收来还得自个儿贴补一点,但也得收。

这跟她败家没关系。

施晚意将糖葫芦和她那份糖炒栗子顺手拿给孩子们分,又点了那文娘子做个小管事,便去看了已织好的布匹,留下两个婢女盘点,回头送到陆家去。

而后,她带着陆姝离开织坊,前往东市,取了先前给陆侍郎、老戚氏、陆芮定制的昂贵衣衫、头面,回了陆家。

折腾一圈儿,进东院之后,陆姝累的整个人都蔫了。

施晚意精力倒是颇好,兴冲冲地让宋婆子将布匹和那三套行头的钱全都记到公账上,然后光明正大地取一笔银子放到自个儿的私房里。

“这就是咱们织坊的第一笔生意了,年前就开门红,明年我再有绣娘,这做衣裳的钱也能赚到。”

施晚意拿着两块银子,敲得叮叮响,笑眯眯地说,“嬷嬷,您瞧我,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宋婆子安排婢女去发放月例,没应她这自吹自擂的话,反倒问道:“老奴听说,您这灯笼,是一个俊俏的书生送的?”

灯笼挂在墙上,烛光之下,缥缈的倩影落在地上,烛火一颤动,影子也似是活了过来。

施晚意这时候又想起了白日见到的人,嘴角漾起笑,坦荡道:“您没瞧见,极好看的一个人。”

宋婆子观察她神色,见没有曾经看陆仁时的眼神,眼里露出明显的遗憾,“哪怕只是名义上,老奴也不希望您为姑爷那样的人守节。”

施晚意给自个儿倒了一杯茶,摇头,“我暂时没有改嫁的打算。”

“也不是非要改嫁。”宋婆子稍压低了声音,用她那没多大起伏的声调道,“大公主有驸马,私底下还养着几个郎君,您若嫌成亲麻烦,大可也养一个中意的郎君,不比画像挂在那屋里头膈应姑爷吗?”

“噗——咳咳——”

施晚意一下子惊到,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无奈道:“嬷嬷怎么忽然说这个。”

她是为色所迷,心猿意马,可也是转身就抛之脑后,完全没想过这种事。

宋婆子依旧一板一眼,“咱们大邺的律法里,可没有一条说不准如此的,施家没有那些宗族的严苛规矩,肯定不会责怪您。”

是不会责怪,施晚意甚至怀疑,只要她能改嫁,他们会跳起来帮她挑。

想到那场景,施晚意忍俊不禁,伏在桌上笑起来,笑够了,摇头道:“一时风月是爽快,贪欢却容易误事。”

况且,世间好景多如毛,难复年少,多情才能日日胜春朝。

施晚意闲适地支着下巴,葱白手指跳跃,一下下点着脸颊。

摇曳的灯影和她的背影重叠。

笑容明朗的人完全忽略了,把持不住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