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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必然不舍,但也没必要太过消沉郁郁,因为有些人,挥挥手远行,也要给人留下啼笑皆非的印象。

他们的身影太过欢快,以至于留守京城的谢家夫妻和白知许,无奈大过于伤感。

当然,有人没去送行,也收到了来自于尹明毓的意外惊喜。

尹家——

嫡母韩氏见到尹明毓的一个陪嫁婢女来送礼,神情颇惊讶,“你说二娘亲手做的?”

小婢女恭敬道:“是,娘子亲手绣的屏风摆件。”

逢年过节的礼,尹明毓在礼数上绝对不会差,但是不年不节之时,她还是第一次主动送礼,尤其是,竟然是亲手绣的。

教人忍不住受宠若惊。

韩氏注视着那被被绸布覆盖,瞧不清楚内里的小摆件,带着几分催促道:“拿过来,我瞧瞧。”

尹家的婢女过去接过那摆件儿,小心地摆放到小几上,随即退开。

韩氏抬手,捏着绸布一角,掀起来。

尹明毓的陪嫁婢女垂着头,尹家婢女们则好奇地看过去。

绸布落下,众人沉默。

桌屏中间,绣着一只羊,右下方绣着几个字——羊吃草图。

但是……

只有羊。

没有草。

韩氏:“……”

尹明毓的陪嫁婢女头垂得更低。

片刻后,韩氏轻笑,食指轻轻触了触羊头,又将桌屏摆正了些,让人撤下了原来的摆件儿。

傍晚,尹父下值回来,未曾注意到她屋内摆件变化。

倒是尹家两个媳妇,陆氏和楚氏一下子便发现了这桌屏,再一细瞧,也看见了那几个字,不禁无言。

四娘子尹明若也收到了姐姐有趣的绣品,嘴角微微上扬。

长媳陆氏为人圆滑些,随即便笑着凑趣道:“二妹妹出嫁后,好似越发活泼了。”

若非大娘子也嫁去谢家,她还要说一句“可见是嫁去了好人家,才过得这般好”。

韩氏却淡淡道:“她一贯如此。”

不过人确实都是在变的。

韩氏瞧见尹明毓的绣品,心情不由自主地上扬。

尹家二儿媳楚氏与尹明毓相处不多,与四娘子更近些,瞧见婆母神情舒缓,实在是好奇不已。

她在嫁过来之前,虽然预想过尹家的生活,但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好。

婆婆虽不甚热情,但是极公正,什么都放在明面上,甚至偶尔还会点几句尹二郎的性子该如何相处,以至于她身上还带着小女儿的娇态。

正是因此,楚氏说话也随意些,直接便道:“二妹妹性子这么有趣,他们在船上一定也过得极有趣。”

但她想错了,尹明毓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很无聊。

那日,老老少少上船全都兴冲冲的,连羊都是撒开蹄子踏着三板往上跑。

但是船一启航,在江上轻微摇晃,羊就不会动了,四肢微微叉开,钉在原地,羊眼里都带着惊慌。

估计这世上,活着上船的羊真的不多。

它是真长了见识。

尹明毓多无聊一人,光看它那样儿,便笑不可支,还教人搬了把椅子坐在甲板上边喝茶边看。

谢策本来也惊奇地感受着晃动,一见羊一动不动的,便在它身边前前后后地跑动,还喊羊“来追”。

羊抖着腿,扬脖子冲谢策叫:“咩——咩——”

它不会说话,但尹明毓觉得它肯定在骂骂咧咧。

谢策又跑到羊身边,扯着绳子拉它,试图让它动起来。

羊挣扎,头往后扽。

一人一羊角力,谢策人小,力气不够,教羊一扽两扽,没站稳,向前一扑。

羊也没好到哪儿去,自个儿脑袋甩得太使劲儿,谢策那头劲儿又断了,它也直接栽了过去。

一只羊,甩了个四仰八叉。

而谢策打了个滚,撞在羊背上才停下。

“咩咩!”

羊跪起来,想要爬起来,但腿软似的,又没能成功。

倒是谢策有些迷糊地搂着羊脖子,顺畅地站起来。

婢女们怕羊伤到谢策,一直在旁边儿护着,但这羊其实长大之后,再没像小时候那样用力顶过谢策。

甲板周遭围了一圈儿的护卫,不必担心羊和谢策缺心眼儿跑进江里喝江水。

尹明毓坐在那儿笑呵呵地看了个尽兴,才吩咐护卫抱着怂羊去船舱墙边儿。

它贴着墙,总算是踏实了,但也不敢动。

谢策倒腾着短腿跟过去,蹲在旁边摸它的毛,又拿了一把草喂它。

羊本来梗着脖子,但他小手又握着草往前送,嘴里还认真地劝:“羊,吃草,吃饱有力气。”

草都喂到了嘴边儿,时时刻刻要吃的羊于是就不坚定地张开了嘴,撇着嘴嚼起来。

谢老夫人和姑太太在外头看了一会儿江景便进了船舱,又担心他们在甲板上吹了风,便使唤婢女出来催他们进去。

谢策还不想走,奶声奶气地提出意见:“母亲,羊进屋吧。”

他长得好看,白白嫩嫩的脸上俩黑葡萄似的眼睛,期盼地看着人,旁边几个婢女全都都一副软化了的神情。

尹明毓很冷酷,直接提起他的背襟,踏进船舱。

谢策很是习惯她各种提抱的姿势,也不挣扎,垂着手脚,依依不舍地看着羊,直到船舱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而尹明毓极有先见之明,在绕过屏风前,先一步放下谢策,避免谢老夫人看到她方才那般提着谢策,对她发火。

谢策一落地,也不管羊,颠颠儿地跑进舱内。

谢老夫人一看他衣服都脏了,嗔怪了几句,便教婢女带他去换。

谢家租用一整只船,是以船上全都是谢家的人,住处也算宽敞。

谢老夫人、谢策、尹明毓和姑太太都有单独的船舱,但用完晚膳,姑太太便从她的舱里出来,进到尹明毓的船舱。

她竟是一脸的扭捏,尹明毓有些奇怪。

姑太太也不是犹犹豫豫的性子,直接便道明来意。

尹明毓听完,微微挑起眉,确认地问:“姑姑说……想跟我同住?”

姑太太说出来,更是干脆,快人快语道:“左右侄媳妇你也知道我夜里不敢一人睡,我也不怕侄媳妇笑话了,侄媳妇,能否一块儿睡。”

“为何不教婢女陪着?”

“婢女陪在我身边儿,她们晚间都不敢睡觉。”姑太太道,“若是熟悉的地方,我倒也不怕的,只是在船上……”

所以是在陌生地方,才想要人陪着。

尹明毓倒是不介意身边儿有人,也不嫌弃自个儿睡姿不好丢人,只是还是提醒了姑太太。

姑太太不以为意,“那有什么的。”

既然她说没什么,尹明毓便答应下来。

而姑太太显然低估了尹明毓,满是安心地教人取了她的寝衣用具过来。

晚间就寝,尹明毓礼让姑太太,请她去床里睡。

姑太太也没客气,直接便躺在了里头,还颇为新奇道:“我长到这般岁数,除了奶娘,知许爹和知许,没想到还能与侄媳妇一起睡。”

尹明毓靠在床柱上,捏着酒杯,笑道:“明日姑姑若还想与我同睡,侄媳也要感叹一声的。”

金儿和银儿纷纷忍笑,而后道:“婢子们就在外间榻上睡,姑太太夜里若有事儿,只管叫婢子们。”

姑太太没放在心上,有侄媳妇在身边儿,十分定心,且船上微微晃动,极助眠,没多久便入睡。

尹明毓喝了几杯酒,也很快睡着。

夜里,沉睡中的姑太太忽然呓语不断:“救我,救我……”

她的梦里,巨石坍塌,压在她的胸口,全身动弹不得,呼吸越发不畅,死亡的绝望笼罩着她,越来越绝望,一下子惊醒过来。

刚睁开眼时,眼前仍然像是裹着什么似的,看不清楚,且身体还被束缚着,她还以为自个儿并未脱险,奋力挣扎起来。

外间,金儿听到动静,便醒过来,立时起身进来,问道:“娘子,姑太太?”

姑太太马上望向声音处,“救我!”

金儿拿过灯,瞧见床上的场景,顿时笑起来。

原来尹明毓侧身睡着,一只手一条腿全都搭在姑太太身上,姑太太又比较娇小,又还未从惊梦中缓过来,便始终无法挣脱。

而灯一照亮,姑太太又看见金儿,这才渐渐恢复理智,感觉到了尹明毓的呼吸。

姑太太:“……”

原来提醒是这个意思……见识了。

尹明毓也不是无知无觉,微微转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姑太太:“……”

你还问我怎么了……

尹明毓稍稍清醒了些,打着哈欠问:“姑姑,你害怕了?”

我差点儿以为我要死了!

姑太太趁她醒了,推开她的手脚,踉踉跄跄地下床。

尹明毓趴在床上,眼神迷蒙地看着又好看又暖和的人远走,遗憾地叫银儿去陪姑太太。

也被吵醒的银儿便迷迷糊糊地跟着姑太太回了她的船舱,她心大,不像别的婢女不敢睡,躺在姑太太软乎乎的床上睡得极香。

第二天,姑太太便不再提和尹明毓同榻,只让银儿去陪她。

银儿也乐意的很,尹明毓也就让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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