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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又挨打,但是没去找树根儿,所以……树根儿给他带吗?

赵柯蓦地看向门内。

陈三儿还没醒,躺在板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平稳、轻浅。

赵柯不太记得“原著”很多情节的细节了,也没有刻意去回想。

毕竟那对她的人生没有太大意义,她的人生也不需要“剧本”。

但赵柯仍然记得“剧情”里,陈三儿始终是个二流子,没有改好过,“反派”得到了反派应有的下场。

可如果“原著”是一个现实世界的投射,在一个短短的故事之外,每一个人都有独立的成长路径,哪怕没有赵柯,他也是这么成长的。

陈三儿本来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父亲不曾反省,当他“犯错”的时候,怒意轻而易举地湮灭亲情,可能还会大义灭亲。

村里的人本就厌恶他,事情发生之后,只会更憎恨他。

无论陈三儿如何否认,都没有人相信他,也没有人试图挽救他的人生。

那他背着必死的结局,离开赵村儿时,是什么心情呢?

绝望?

心如死灰?

还是……仍然有放不下的人?

一个人没有向好之心的人,怎么可能浪子回头?真正的恶人,永远不会回头。

“原著”里,陈三儿也是冤死的。

就那么简单地报警,太便宜她了……

·

七点,全村陆陆续续出现在大队大院儿。

赵芸芸站在大库边儿上,偶尔担忧地看向卫生所。

赵柯、赵新山、许诚、牛会计坐在办公室里等人齐。

有些社员急性子,催促不停——

“赵主任,要问我们啥啊?”

“还有好些活儿呢!不能耽误啊”

“大队长,直接把陈三儿赶出去呗,还问啥问啊?”

赵柯淡淡道:“该赶出去的,早晚会赶出去,急什么?”

赵新山看赵柯一眼,隐约察觉她情绪不太好。

很多社员们对大队的温吞不满,甚至怀疑赵柯是不是要包庇陈三儿。

许诚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很快便又露出担忧之色。

除了陈三儿,几乎全村人都到了,方静才在庄兰和苏丽梅的陪同下,出现在大院儿。

她们一出现,社员们的注意力便都转向方静,对着方静小声儿议论,指指点点。

目光各异,同情居多,也有打量,有嫌弃……

方静眼下青黑,似乎怕见人,低着头,躲闪着众人的视线。

苏丽梅之前对方静的不喜全消失了,只剩下同情,还轻轻抱住她,低声安抚:“没事的,你很勇敢,别怕,我们都在呢,赵主任肯定给你公道。”

赵柯问:“怎么这么晚来?早一点儿到,直接进办公室,省得见到那么多人……”

苏丽梅解释:“方静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踏出来。”

赵柯状似善解人意地说:“实在受不了压力,不来也可以。”

苏丽梅又替方静气愤道:“怎么能不来?方静要亲眼看着陈三儿罪有应得!”

她好像成了方静的代言人。

赵柯起身,“方知青待在办公室里听吧。”

方静沉默。

苏丽梅说:“赵主任,你去吧。”

这傻姑娘……是该长长教训。

赵柯扯扯嘴角,跟在赵新山和牛会计身后,单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出办公室。

她身后,苏丽梅柔声对方静说:“坐吧。”

方静低着头坐下。

从始至终,她都没往许诚那边看,许诚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两个人仿佛陌生人。

赵新山没让赵柯站上去,他举着喇叭说:“都静一静,既然大家着急,我就长话短说。”

“关于昨晚上的恶性事件,大队连夜进行了仔细地询问和调查,发现其中有一些隐情,也有不少人有顾忌,为了不影响咱们大队的名声以及集体的利益,大队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社员们问:“什么办法?”

赵新山冷漠道:“让方知青嫁给陈三儿。”

“啥?!”

赵新山一句话,惊爆众人。

人群后,赵芸芸乍一听到她爹让方静和陈三儿结婚,也下意识地想要冲到前面来反对。

但刚扒开两个人,赵柯昨晚上的话就在耳边闪过,赵芸芸又硬生生地止住脚步。

理智回笼,她爹和赵柯绝对不是那种是非不分、欺凌弱小的人,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意图。

赵芸芸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赵柯怕赵芸芸闹出麻烦,才提前提醒她,其他人就没这个待遇了。

林海洋吞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捏上傅杭的袖子,“没听错吧?”

傅杭冷淡地抽出袖子,“你没听错。”

办公室里——

“我不嫁!”

方静怎么可能跟乡下的泥腿子结婚?!还是陈三儿那种二流子?!

她要气疯了,猛地起身,绊倒了凳子,冲出门。

凳子倒地,发出“哐啷”声。

苏丽梅也回过神,两个拳头紧握,跟着冲出去。

庄兰微微叹气,慢慢起身,随后。

办公室里只剩下许诚。

这个走向,出乎意料。

他也坐不住,只能跟着一起出去。

办公室外——

方静怒不可遏,质问:“为什么让我嫁给陈三儿!他是强J犯!”

赵新山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冷酷道:“他没有对你造成实质伤害。”

“那是因为打了他!阻止了他!”

赵新山并不理会,“所以,你也伤了人。”

这个歪理,方静听了血气上涌,呼吸急促,鼻头冒火。

大队长怎么会这样?

苏丽梅有些破灭,然后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求救似的找向赵柯,急急地说:“赵主任,方静不能嫁给陈三儿,这是纵容犯罪!”

赵主任一定会公正的。

她心里笃定。

然而,赵柯也助纣为虐,对方静说:“方知青,这是皆大欢喜,对大家都好,你就安心嫁人吧。”

“我嫁什么人!”方静癫狂不已,“我不嫁!”

苏丽梅更接受不了赵柯说出的“皆大欢喜”。

她对赵主任一直很崇拜,几乎到了对方指着韭菜说是水稻,她都要相信的地步。

她唯独不能接受赵主任不再光明磊落,闪闪发光的灵魂散发恶臭。

“怎么能这样呢?”

苏丽梅又气又难过,声音哽咽,“方静是受害人!你怎么能逼她嫁给强J犯?!你还是我认识的赵主任吗!”

赵柯决定给拿上头和冲动当热血的同志一个深刻的教训。

所以她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变本加厉的冷血无情,“很多地方的女知青都是这么嫁给当地青年的,我们赵村儿大队一直以来很公正很包容了,集体大于个人,方知青、苏知青应该能理解吧?”

苏丽梅大喊:“我不能理解!”

方静也抗拒得厉害,崩溃的状态比昨天晚上还真实,歇斯底里地大喊:“他是强J犯!我为什么要嫁给他!你们逼迫知青,我要去举报你们!”

赵柯却冷笑道:“那你就试试,能不能离开赵村儿大队。”

方静一哆嗦,浑身发寒。

赵村儿的社员们看着这一幕,愕然。

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解决办法。

或者,有些社员想过,但是都认为以他们赵村儿大队的作风,绝对不会这么干,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偏偏,发生了。

说这种话的人还是他们赵村儿值得信赖的大队长和妇女主任。

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已经是有文化的新农民,这如同恶霸的行径,浑身不适,也很害怕。

跟以前的害怕不一样儿,他们害怕赵新山和赵柯是冷酷的。

社员们小心翼翼地劝:

“大队长,咱们赵村儿大队哪能干逼嫁知青的事儿?”

“这传出去,咱们的名声不更臭了吗?”

“是啊是啊,这不能干……”

“四爷,四爷,你搁哪儿呢?你快出来说两句——”

好些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生怕赵新山和赵柯真这么干,疯狂呼叫德高望重的赵四爷出面。

大院儿西北角,有一个社员指着身后,“在这儿呢!”

人老缩个、掩在人后的赵四爷被众人传花一样传到了前面。

“咳。”

赵四爷在社员们的殷切期盼下,缓缓开口:“新山,赵柯,这不太厚道啊……”

许正义也赶忙开口劝:“有别的不影响名声的办法吧?咱们好好安抚方知青,没必要逼迫吧?”

赵新山问:“你有啥好办法?”

“这……”

许正义向后找,“陈三儿他爹呢,他家能赔多少钱?”

陈老爹淹没在人群中,大家伙儿左顾右盼喊人。

方静义正词严地拒绝:“谁要他家那点臭钱?”

赵柯勾唇,嘲讽:“钱都瞧不上了,看来只有嫁人一个法子了,女人嘛,结了婚之后,教训教训,就听话了……”

赵村儿大队的妇女们:“……”

以前谁要是说这种说,赵柯都要怼回去,完了完了,她脑子被换掉了……

方静的耳朵里,不断循环“嫁人”两个字。

她太害怕,迫不得已,急切地说出她想要的东西:“让我去首都培训,这件事儿我就咽进肚子,一辈子不会吐出来。”

她说出来了。

果然是为了培训名额。

赵柯眼一暗。

而到手的名额让出来,赵六叔一家人的心情格外复杂。

赵小草人小,憋不住话,“凭啥!我姐拿到的名额凭啥给她!”

罗红霞立马捂住小闺女的嘴,不让她说话。

赵小草唔唔两声,恨恨地瞪着方静。

方静咬牙切齿道:“我绝对不会嫁给陈三儿。”

院儿里的社员们听后,七嘴八舌--

“就是个名额,能把这事儿消了,也行吧?”

“要不给她吧?”

赵柯忽然一笑,又变脸,“想要名额,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