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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眼可见的碎裂蔓延开来,竟是如此一剑,便将这塔中塔外,这比剑谷中所有的结界与阵法都尽数斩碎!

天地之间,剑风肆虐却浩然,无数剑光穿梭其中,阵法坍塌,结界碎裂,八意莲花塔摇晃不定,塔灵回身护塔,再也分身乏术,无法再去攻击虞兮枝,而塔下那具本应倒于血泊之中的僧人尸体,却不知何时,只剩下了一隅僧袍。

长泓早已潜入地下,此时此刻更是急行奔走于密道之中,一边口中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一边意欲试图修补已经岌岌可危,即将溃败碎裂的阵法。

然而一柄剑倏而穿透了整个地面,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再没入地面,生生拦住了他向前的脚步。

长泓僧人一愣,转身便要择其他的路,却又有另外一柄剑再落!

一柄或许只是意外,但如此前后两柄剑,便毫无疑问是冲他而来!

长泓神色一肃,起手便准备再遁。

然而他才抬起手,下一刻,方才击碎了那许多结界的剑便已经倒转剑柄,再纷纷向地下轰然而来!

礁石翻卷,原本平整的地面被这样堪称暴戾的剑气彻底翻起,硬生生就这样以数千剑砸开了一个深坑!

有弟子还在为结界碎裂而惶然无措,以为谢君知与虞兮枝果然一人为妖皇容器,一人身上有妖灵气,非我族类,难道竟然一言不合,便要大开杀戒了吗?!

高天之上的华慎道长几人更是面色铁青,谢君知这一剑无疑让他们颜面彻底扫地,他们所布的结界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甚至连他们在高天之上的结界,都已经被这一剑彻底击碎,再迫使他们于众弟子面前显露出身形。

更让人感到可怖的是,他们自问,便是几人联手去抗衡这一剑,他们有几分把握能赢?

便是让宗门中闭关的老长老们都一并来对抗这一剑,又……有几分把握?

然而那剑风虽然肆虐,却也只是扫过他们,便毫不在意般掠过,转而向下,反而衬得所有人方才心中所想,成了某种跳梁小丑般的笑话。

有人不明白这些剑为何要将这比剑谷掘地三尺,却也有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废墟遍地,剑丛林立,有的剑入地三尺,剑上再落一剑,也有剑森然而立,指向所有这些剑丛正中心站立的那人。

那人衣衫已经近乎被如此剑气搅得狼狈褴褛,却也可以看出那是一袭僧袍。

更为奇特的是,那人的半张脸还依稀是之前从八意莲花塔上坠亡的空妙僧人,另外半张脸却眉飞入鬓,英俊出奇。

“怎么回事?这是谁?”

“为什么地下还有人?!”

“……那个阵!刚才那个阵,难道……难道是有人在地下……!”

“等等,这不是刚才已经坠塔而亡的……”

天光倾泻而下,好似要让这世间的一切都照亮。

“般若山。”谢君知的声音终于响起,他看了一眼已经被无数剑重叠困住的长泓僧人,再抬眼看向高天之上无所遁形的渡缘道了空大师:“了空大师要亲手来清理门户,还是我来?”

了空大师在长泓的身形出现的同时便已经脸色微白,他手中连转过几颗菩提,终于沉沉叹了口气,起身欲言。

谢君知的声音却已经先他一步响了起来:“我之前说过,了空大师手中的菩提珠有些眼熟。如今看来,了空大师不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而是不想懂。”

他抖了抖剑尖,这样的一剑到底让他有些脸色苍白,然而或许是他怀中还有人,所以他的声音虽然带了轻蔑,神色却依然出奇地温柔,而这种反差本身,便带出了许多奇异之感。

“让我来猜猜,为何了空大师要装作不懂呢?是因为知道这比剑谷下有这大阵,还是认出了这大阵的出处,又或者……已经知晓般若山的那位山主想要用我的血,将这天下的人都变成妖?”

一言出,满山俱寂。

几位宗主面露不可思议之色,齐齐看向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脸上震怒与惊愕更盛,他猛地踏出一步:“一派胡言!他明明……”

然而,话才出口,了空大师就发现了不对。

他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谢君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一刻,了空大师觉得自己好似已经被他这一眼彻底看透。

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见谢君知转了转剑柄,倏而开口道。

“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师依然不动手,看来也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了空大师还在想要如何将自己方才脱口而出之言圆回来的事情,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谢君知在说什么。

天地之间却已经有了一声血溅出的声音与一声闷哼。

悬空于长泓面前的剑倏而贯穿了他的身体,再带着他,仰面钉在地上。

那剑巧妙地避开了长泓所有的要害,足以让他血流满地却不会毙命。

谢君知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我说过的话,看来你并没有记住。”

又一柄长剑穿胸而过。

“将我困在这里,将我的事情揭露于天下,本也无妨,但你们……为何要将她卷进来?”

谢君知手指微动,再落,于是长剑也落,密密麻麻穿透长泓的四肢与躯干。

长泓早已痛极,他浑身的血都已经流干,便是再有剑入体,也不过一声闷响,再无猩红流出,然而谢君知不让他死,他便只能吊着这口气,清醒着承受这一切的痛。

“你……为这世间牺牲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世人却如此、如此背弃你,辱你骂你恨你……”长泓用尽所有的力气,终于挤出来了最后一句话:“你难道……难道不恨吗……”

最后一柄剑悬空于长泓额前,谢君知静默地垂眼看着他:“世人没有。”

长泓睁大眼睛,不明所以且不甘心地看着他:“世人……如何没有……!难道你没有听到……刚才他们、是怎么辱骂你,恨不得你立刻去死的吗……那些宗主,那些愚蠢的弟子……这样的世人,真的值得你……”

他却没有机会将最后的问题问完,声音戛然而止。

谢君知似是有些不耐烦再去听他的话语,恹恹抬起眼,手指微动。

最后一柄长剑没入长泓的额头。

“我的世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