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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又没有三岁前的记忆,听老爸说的,他出生的时候,跟个瘦猴似的,还黑,很丑。

亲戚们会在茶余饭后说说,谁谁谁生的儿子太难看了,脸那么小,眼睛那么大,像个小怪物,可怕的呢。

陈又的奶奶是村子出名的媒婆,嘴皮子利索的很,吃什么都不能吃亏,谁跟她吵架,都能被气的半死,不管她站不站在理的那一头,最后的胜方绝对是她。

这么个刻薄跋扈的性格,却生了陈又他爸那样爆一句脏话,都要憋很久的儿子。

儿媳给老陈家添了香火,第一胎就是带把的,但是孙子长的那样儿,也确实差,陈又的奶奶面上没光啊,一旦在外面听着闲言碎语,上去就骂不算,回家还对陈又的老妈撒气,不重样。

反正就是我看你不顺眼,你就算不说话,只是呼吸,我都能有法子把你说的狗||屁都不是,让你没脸活在这个世上,死了算了。

婆媳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从未停止过。

陈又的老妈刚生下陈又没几天,就被他奶奶赶着下床去田里割稻子,腰弯下不下来,直接跪田里了。

当时陈又的老爸在外地打工赚钱,不知道家里什么个情况,只清楚他有了个儿子,是个瘦不拉几的小猴子。

陈又的姥姥镇上,从亲戚那里听到了消息,不能忍受自己女儿受那种气,就把娘俩都接回去了。

谁晓得瘦猴一天天长大,五官长开,小怪物不见了,变成一个俊俏的小仙童。

陈又的奶奶让陈又他爸去接回娘俩,没接成。

这下子,又被村里人看了笑话,陈又的奶奶亲自去了一趟,把脸皮往裤子里一塞,好话说尽了,才把娘俩接回来。

孙子变好看了,谁见了都会从头到脚夸一遍,陈又的奶奶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每天都风雨无阻的把孙子带出去,给大家伙看,嘴巴都笑歪了。

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氛围影响的,还是什么原因,从小到大,陈又都跟姥姥亲一些,经常往姥姥家跑,他上初二那年,奶奶病重,快死的时候被放在红木大椅子上,他就站在旁边,手被奶奶握着,又松开了,他知道奶奶走了,没哭。

可是在看到他爸哭的时候,他就不自觉的流了眼泪。

说到底,陈又跟奶奶还是不亲,包括他爸那边的亲戚,叔叔伯伯和大姑堂兄妹什么的,都处的很一般,那时候他想过,姥姥还在。

姥姥命运多舛,她是丫鬟出身,年轻时候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跟少爷发生关系走到的一起。

大家族嘛,一个丫鬟想飞上枝头,多的是辱骂,看见的看不见的阻扰,甚至危及性命。

陈又的姥姥过三关斩六将,在大宅门里摸爬滚打,几经生死,好不容易被少爷娶了,结果呢,好日子没享多久,少爷的家里败落,她又得继续过回苦日子。

更大的不幸在后面,有一天少爷在外面看到一条双头蛇,目睹了蛇蜕皮的过程,吓破了胆,很快就死了。

陈又的姥姥为了生存,不得不嫁给一个瓦匠,也就是陈又的姥爷,之后姥爷做工的时候摔下来死了,外面说她是个克夫的命,克死一个丈夫,又克死一个。

她不在意,嘴巴长在别人脸上,阻止不了的,过自己的就行。

陈又多少都受到姥姥的生活理念,才会活的这么乐观,再郁闷的事,也不会留到第二天。

这次姥姥大寿,陈又问过老爸,要买什么东西。

陈卫东说什么也不用买,把未来儿媳带上,那就是最好的寿礼。

话是那么说,陈又还是到玉器店给姥姥挑了一块玉,他记得姥姥有个玉镯子,宝贝的很,他小时候很调皮,不知道怎么从大箱子里给扒出来了,好奇的戴手上玩,不小心就给摔碎了。

姥姥没说重话,只是把玉镯子一块块的捡起来,拿手帕包住放回箱子里,抹了好几下眼睛。

陈又以前没钱,现在有了,得尽心尽力。

去的前一个晚上,陈又跟老爸说自己上宿舍住,顺便收拾收拾东西,其实他去了厉严那儿,倒床上就失眠了,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大夏天的,把厉严都搞出一身汗。

“你身上有虫子?”

“心里有,咬的我难受。”

陈又单手撑着床,下巴抵到男人的胸口,蹭蹭一块精实的胸||肌,“你明天还是别去了吧。”

厉严掀起眼皮。

瞧见男人的眼眸里黑漆漆的,陈又就吞口水,头皮发麻,他摸摸对方脸上的那颗痣,“姥姥九十大寿,她老人家禁不住吓,我爸就更不行了,真的,他会接受不了。”

如果陈又带厉严去了,对着满堂屋的介绍说,姥姥,爸,三姑六婶七大姨,这是我男朋友,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以后是要结婚的,那画面,哎哟,比案发现场还要恐怖。

厉严淡淡道,“我不去,你明天怎么应付?”

陈又说,“我想好了,实在没办法,就找我一下我的同学,我跟她说清楚,她会同意的。”

厉严的眉头轻动,“你要让同学假扮你的女朋友,带回去给你亲戚看?”

陈又嗯嗯,尾巴不自觉的往上翘,不但没察觉到危险,还等着被夸奖,跟个智障没什么区别,“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厉严突然笑了起来,“很好。”

陈又一抬头,卧槽,哥哥你笑的怎么这么渗人?他害怕的往床沿挪,“那什么,我就是随便想想。”

厉严笑着说,“随便想想都能想出那么好的点子,认真想,岂不是有更出色的?嗯?”

陈又呵呵呵,“不能够,我的智商不行,就这样了。”

厉严温声道,“过来。”

陈又挪的更快,嘴巴里没声音,眼神倒是非常坚定,就三个字——我不要!

眸色深沉,厉严把人往怀里一捞,欺身上去。

一个多小时后,陈又大张着嘴巴喘气,已经是一条咸鱼了,大脑里的水被耗干,他清醒了些,知道怎么逃过明天那一关了,“几点了?”

厉严看手机,“十一点。”

陈又犹豫片刻,老爸应该睡了,明早再打电话吧,他往被子里滑,打||啵可以促进双方的感情,也是解决一切矛盾的基本方法。

但是,啵的时间长了,头脑缺氧,真的会影响寿命。

陈又用商量的口吻跟男人说,“以后我们亲嘴缩短在十分钟以内怎么样?”

厉严说,“可以。”

陈又睁眼,这就答应了?简直像是在做梦,“真的?”

厉严嗯了声,说是真的,随后就给他一个晚安吻,用时将近五十分钟。

好吧,就是做梦呢。

陈又完全搞不懂,嘴巴里就一根舌,还有口水,没别的东西了吧,亲个嘴有什么好玩的,厉严为什么每次都能按着他的后脑勺亲那么长时间,不觉得无聊吗?

哎,爱上一个亲魔,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二天,六点的闹钟响了,嘹亮的公鸡打鸣声从床头柜那里发出,床上的男人眉头皱皱,他怀里的少年浑然不觉,睡的跟死猪一样。

闹钟是十分钟一次,到第三次的时候,陈又从死猪变成活猪,他把手从厉严身上拿开,在床头柜那里胡乱挥动,抓到闹钟关掉,继续睡。

边上响起一道声音,“快八点了。”

陈又猛地惊醒,一个鲤鱼打挺,“衣服呢衣服呢?卧槽,我明明记着是塞脚那头的啊,厉严你帮我找一下我的裤子啊,还有袜子……”

厉严靠在床头,醒来多时,眼底无一丝睡意,他看着少年慌慌张张的掀被子枕头,在床尾找到皱巴巴的四角裤,连边都没翻就撅着屁||股,火急火燎地把裤子往腿上套。

大概是套上去后觉得不舒服,少年低头去看,发现穿反了,就急的骂骂咧咧,模样可爱。

陈又要急疯了,他特地定了闹钟,想早起给老爸打电话说情况的的,哪晓得一觉睡到那么晚,他埋怨的说,“闹钟响了,你为什么不喊我?”

厉严说,“喊了,两次。”

“……”陈又凶巴巴的瞪过去,“我不醒,你搞我不就行了?”

厉严挑眉,“这样啊。”

陈又打了个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刚才说话的不是我本人,是平行空间的另一个我。”

厉严,“哦。”

哦个屁啊,陈又无意间撇到闹钟,上面的时针指的位置是六,不是八,他揉揉眼睛,真不是八,我了个大槽,不带这样玩儿的。

一把抓起闹钟,陈又气愤的质问男人,“你不是说八点了吗?”

厉严一派从容,“我说的是,快八点了。”

言下之意就很明了了,是快八点,而不是已经八点,是你自己理解错误,跟我无关。

陈又,“……”

行,特么的你真行,可以的啊,陈又扑上去,在厉严脖子里啃了好几口才消气,抓抓头发给老爸打电话。

陈卫东起的早,在给来福弄早餐呢,腾不开手就开的免提,“又又,你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陈又说今天不能带女朋友去,原因有三,一呢,他现在是个明星了,一举一动都被媒体盯着,不能随心所欲,二来,要是让哪个亲戚把照片放到网上,女朋友会有压力,很有可能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第三点,公司不准。

昨天陈又接电话的时候,脑子里是空的,没想到这些,事后才想起来。

陈卫东把饭盆给来福,他有看网络上的新闻,可怕的很,说什么的都有,虽然如今这社会,哪个圈都乱,但是娱乐圈的乱法不太一样,公众人物在被关注的同时,也要承受相对的代价。

不是只有鲜花和掌声,还有污秽的言语和恶意的揣测,甚至是人身攻||击。

几年前还听说有演员因为舆论换上抑郁症的,陈卫东叹息,儿子本来就抑郁,还在吃着药呢。

沉思了会儿,陈卫东开口,失望已经被掩藏了,“又又你说的也是,爸没考虑到这上面去,哎,那算了吧,你人过来吃个饭就走,姥姥大寿,不去不合适,你说呢?”

陈又松口气,“嗯好,我会去的,爸,儿媳的事,会有机会的。”

陈卫东说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也怕女同学被网上的事影响,或者是被周围的人指点,不愿意跟儿子在一块儿,毕竟谁都不想出个门散步,就被不认识的说三道四。

解决掉这事,陈又就开心的哼起歌,哼的不是《双截棍》,是最近天天听的《去年冬天的那场烟火》,他最爱的一首歌的宝座有变换的迹象。

厉严抱着胳膊,看少年在镜子前试衣服,去给姥姥过寿,头发都打蜡了,全部抓到后面,露出帅气的眉目,眼角的泪痣越发清晰,也越发的勾||人。

陈又的下半身是条黑色休闲裤,愁的是上半身配什么,他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有时候还好,有时候简直要命,比如现在,明知道时间不宽裕,还磨磨蹭蹭的。

把一件亚麻的衬衫穿上,陈又转身问旁观者,“怎么样?”

厉严撩了撩眼帘,“不怎么样。”

陈又脱掉,换上一件白衬衫,整理好领口,再把上面两颗扣子解开,帅的一逼,还带点儿搞事情的味儿,“这件呢?”

厉严说,“一般。”

陈又不高兴的把衬衫换了,在衣橱里拨拨,从左往右拨,再从右往左拨,找不出比刚才两件更顺眼的了,就去隔壁拨,这边所有衣衫的色调都很深沉,清一色的正装。

寻思姥姥那儿会开空调,陈又拿出一套银灰色的西装,也不穿衬衫了,直接把上衣一套,“那这个呢?”

厉严的薄唇微微一抿,几不可查,“难看。”

陈又翻白眼,“你给我挑。”

厉严迈步过去,在他那边挑出一件白t恤,一条浅蓝色水洗牛仔裤,上下两件都非常普通,也很简单。

陈又黑人问号脸,逗我。

厉严说,“你还是个学生。”

陈又无话可说。

他默默的把t恤跟裤子穿上,余光瞥见男人也在拿衣服穿,“你要出门?”

厉严语出惊人,“我跟你一起去。”

少年有一个缺点,就是喜欢在碰到棘手的事情时,总想着逃避,再拖一拖,如果没有一双手在他背后推一把,或者牵着他往前走,他会一直在原地拖着。

陈又刷地扭头,卧槽,说什么呢,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厉严扣上铁灰色衬衫的扣子,“别紧张,我是以你老板的身份去,见一见你的姥姥。”

陈又一脸血,骗子,见我姥姥是假的,看着我才是真的,“能行吗?万一露出破绽,你知道的,总有些人视力好,心细细腻,连芝麻粒打小的东西都能发现。”

厉严把袖口抚平整,径自往门口走,“再磨蹭下去,你九点前到不了。”

陈又赶紧拽上皮带,追在厉严屁股后面说,“你要是去也行,但是你必须听我的,我叫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还有啊,你不能看我超过五次,也不能对我没眉来眼去,更不准碰我,晓得没有”

“你还在做梦,没醒。”

“……”

“你身上有伤呢,养好了再去吧。”

“不要紧。”

得,反正就是要去,说什么都没用。

陈又回家接老爸,说是朋友开车送他们过去。

人情世故这方面,陈卫东懂,他知道是儿子让朋友送,就客气的说,“那干脆让你朋友别走了,留下来吃顿饭,也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

陈又在心里欢呼,嘴上说,“我问问吧,他不一定愿意。”

陈卫东刚想说不愿意就算了,他也就是客气客气,话头到那个点了,没想到平时懒散的儿子这次办事很利索,已经拿出手机打电话,还说对方同意了。

他咳嗽两声,就这么着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下楼的时候,陈卫东看到车里的男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下一刻就去看儿子,刷刷刷就投过去一个“你怎么不说是你之前那个老板”的眼神。

陈又回了个“老板也是朋友”的眼神。

父子俩在车门边眼神交流,直到厉严打招呼,喊了声“陈叔叔”,这局面才有所改变。

陈又下意识的去副驾驶座,他拉到车门的一瞬间,觉得后面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是他老爸,就嗖地一下收回手,掉头去后座。

车子离开小区,速度平稳,不快不慢。

陈又瘫在皮椅上刷手机,肚子上放着一包拆开的薯片,不时去拿一片塞嘴里咔滋咔滋,这完全是他的习惯,露出很自然的一面,压根就给忘了,这个举动很不适合在他老爸面前表现,会暴露自己。

所以说,智障是无药可治的。

一路上,陈卫东都觉得古怪,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儿,他也没听车里放的是什么歌,就听见了烟火。

到了目的地,陈卫东看到厉严去后座,把座椅上空了的薯片袋拿出来扔掉,那一瞬间,他才突然明白了过来。

古怪的地方是车里的氛围,没有一点紧绷,好像是一家人。

陈卫东若有所思,儿子平时是大大咧咧,脑子里没有装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家里家外都野惯了,说白了,就是思想简单,人蠢。

不过,厉严竟然能容忍儿子的小习惯,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

昔日的上下属能成为这类的朋友?

陈又的心往上提了几分,不会吧?这才只是坐了趟车的时间,老爸就已经发觉到问题了?

他抄抄额前的碎发,现在这状况,怎么那么像是他跟厉严放了个礼物在老爸面前让他拆啊,一点点地解开蝴蝶结,再慢慢撕开外面的包装纸,看一看里面是什么玩意儿。

等老爸拆到最后,瞧着是一颗炸炸了。

陈又打哆嗦,默默的做了个祷告。

陈卫东走上来,拽着儿子的手臂,让他后退几步,“又又,你现在是那什么娱乐公司的艺人,怎么还跟厉严有来往?他不是你之前实习公司的老板吗?”

陈又说,“厉严是那娱乐公司的股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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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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