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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怜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她问道:“云道友,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云黛放开了手,她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淡,“只是觉得……他很像一个故人。”

她说话间,又忍不住看向了面前的少年,少年有些茫然地望着她,似是非常不解。

司棠笑道:“这世间生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小云道友若是喜欢,就让怜怜明日将这乐师送去你那!”

宋时怜也跟着点头附和:“既然司棠奶奶都给云道友送了见面礼,那我也不能落下。”

她们的话让那少年的眼眸都好似亮了几分,他望向云黛的目光也带上了期许,若是真能跟眼前这位姑娘走,那他也不需再日日在这环音阁中接客了。

云黛却道:“我住在松信馆,人多眼杂,我若突然在第二日带个环音阁的乐师回去,别人会怎么说我……”

更何况她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她总不能一来神都就耽于美色吧……而且眼前这少年也只是与谢映玄有几分相似罢了,若他不穿那身黑衣,这相似度还会降低许多。

“那也没关系呀,”芳久凌也跟着凑热闹,“师姐可以将此人先留在环音阁,待到神都事了后,你再带着他一同回宗门,反正师姐身边也已经有侍从了,也不差这一个。”

“不必了。”云黛仍是拒绝,于是那少年便垂下视线,显得有些失望。

可云黛很快又道:“环音阁的乐师都是有卖身契的对吧,我可以将他的卖身契买下来。”

宋时怜“啊”了一声:“云道友何必这么客气?你若想要我直接送你好了。”

“我并非是想要他的卖身契,”云黛道,“我是想将他的卖身契交由他自己处置。”

她这句话让在场几人都吃了一惊,就连那少年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就见云黛用一种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看着他,既像是在看他,却又好似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很遥远的另一个人。

“我只是希望……他可以不再身不由己,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可以永远自由……”

她这话一出口,既白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有些惊恐地不停给云黛磕头道:“还请姑娘饶命,既白别无所长,若不留在环音阁,根本谋不到好去处,以既白的修为,说不定随时便会丧命于他人之手!”

云黛愣了一下,司棠却嗤笑了一声:“小云道友,我是不知道你那位故人到底有什么经历,才会让你突然说出这种天真的话来,但留在环音阁的这些乐师,可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是被人强迫的,反而以他们的容貌姿色,和他们这不高的修为,若没有环音阁的庇护,他们只会更惨。”

云黛愣了好半天,随后她也笑了起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这一刻,她突然就又很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名为既白的乐师,和谢映玄其实一点都不像,且差距还不小,她真不明白她为何会觉得他二人有相似之处。

“我只是随口一说,”云黛伸手将那少年拉起,转移了话题,“你既是乐师,那你会什么乐器?”

“古琴。”少年仍旧有些惊恐,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云黛点头:“那你就将你最拿手的曲子弹奏给我听吧,若是让我满意了,我可以赏你灵石。”

少年听罢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他连忙伸手取出古琴,在云黛面前坐下,认真地弹奏了起来。

袅袅琴音在耳边流淌,云黛的目光停在那轻轻拨动琴弦的手指上,她一边出神地听着,一边不停地为自己添酒,片刻之后,她竟也隐隐有了几分醉意。

不过不得不说,这环音阁的乐师水平确实很高,这曲调虽并不算高难,却弹得情绪饱满,恰到好处,很具有观赏价值。

……

宋时雪带着叶兮颜抵达环音阁后,本想前去他惯常会去的那处顶楼的厢房,却被侍从告知,那厢房中竟已经有人了。

宋时雪心中不禁有些不满,不过顾及着不想影响到叶兮颜的心情,他便又选了间侧旁的厢房,虽相对来说空间较小,但却也足够幽静了,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

宋时雪带着叶兮颜一路顺着楼梯向厢房走去时,他便对领路的侍从道:“待会你们直接将那名为既白的乐师带来便可。”

他上次来便看中了这名新被选入环音阁的乐师,第一眼他就看出了那少年与那具傀儡的相似,于是他就指点着少年去换黑衣,还承诺若是他穿黑衣,他下次来一定会点他。

他满怀期待地想,郡主见到那乐师之后,一定会很高兴起来的,环音阁的乐师最会讨好献媚,不比那冷冰冰的傀儡好?若是可以的话,宋时雪甚至希望郡主可以就此移情别恋。

环音阁的乐师向来好控制,多给些灵石,他们便任凭差遣了,到时郡主也不必再受那爱而不得之苦。

若是效果好的话,最好能让郡主将那不可控的傀儡除去,或者他来动手也行……

即使郡主会因此恨他……但他宁愿郡主怨恨他,也不愿再看她陷在这份痛苦之中。

宋时雪正这般想着,那领路的侍从听了他的话后,却有些为难地道:“公子,既白已经被人点走了,要不公子再挑个别的?我们这儿还有很多更有资历的乐师。”

“被人点走了?”宋时雪的反应有些大,那名和那具傀儡相像的乐师,虽是才被选入这环音阁的,但因他容色出众,且演奏水准很高,所以属于价格较高的那一批,并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点的。

宋时雪机会立即就明白了过来,那乐师必定是被此时正歇在顶楼厢房中的人给点走了,这不禁让他心中生出了几分怒意。

他好不容易将郡主叫过来,就是想给郡主解闷,谁知竟会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叶兮颜皱眉,她整个人都被罩在巨大的兜帽中,所以并未有人认出她来,她伸手拉了拉宋时雪道:“若实在不行就算了,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宋时雪心中一急,他连忙道:“阿颜稍等片刻,此事我能解决。”

他说着便掏出了宋氏少主的令牌,递给那侍从道:“你去与那厢房中的人说一声,就说宋时雪来了,麻烦他们将厢房倒出来,那名乐师也麻烦他们让给我们,他们今夜的花销都可记在我的账上。”

侍从在这环音阁做工许多年了,自然早认出了宋时雪的身份,听他这么说后,他心中虽觉得为难,还是叫来了人,拿着这令牌去厢房中通知东家。

他知晓东家与这位宋氏少主的关系其实不错,所以说不定东家并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得罪宋时雪呢。

……

宋时怜在接过那枚宋氏少主的令牌后,吓了一跳。

反应最大的是芳久凌,她“噌”地站了起来,迅速将挂在一旁的兜帽披在了身上,不安地瑟缩到了角落。

她紧张地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被宋时雪撞上了,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司棠一脸的嫌弃:“这宋氏的小少主大晚上不在家里好好研读诗书,跑来花街做什么?还学起了争风吃醋的把戏,不仅要抢我们的厢房,还要抢我们的乐师!真是越来越纨绔了!明日我就去向他爹娘告状!”

云黛却注意到了另一点,她转头看向既白道:“你认得宋时雪?他为何要指名点你?”

既白也露出了茫然之色:“我不清楚……”

随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也许那日让我穿黑衣的,就是那位公子。”

云黛突然有些了然,宋时雪可是见过谢映玄的,且他喜欢叶兮颜,他对谢映玄的印象必定非常深刻。

宋时怜的表情也有点严肃,她道:“我们还是不要与他硬碰硬,厢房和乐师只是小事,他想要,给他便是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久凌妹妹暴露。”

云黛也站起身道:“应该可以跳窗离开吧。”

宋时怜却摇头道:“不行,环音阁为了防止爬墙盗窃之人,在四周都设下了阵法,且神都城中禁飞,窗户不能作为出路。”

云黛皱眉,宋时怜便又解释道:“环音阁与其他花楼不同,我们的定位是听曲赏歌的雅地,即使客人真看上我们的乐师了,除非花钱赎走带去别处,否则我们这儿向来都只是卖艺不卖身,自也不会有族中长辈或是家中伴侣前来捉奸的事,更没为这些人设立偷偷溜走的暗道……”

“所以说,师妹若是想离开,必须走大门?”

“对,”宋时怜点头,“宋时雪此时就在外面,必定是会和他迎面遇上的,虽然久凌妹妹披了兜帽,但不保证一定不会被认出来。”

司棠道:“干脆我去将这小子给教育一顿,身为宋氏少主,大晚上跑花楼来玩,真给他能耐的!”

宋时怜一脸思索之色:“此举倒是可行,只是仍有不小的风险,若是被宋时雪意识到什么,他即使没有发现久凌妹妹,也可能会以为司棠奶奶作为司家家主是和我一伙的……不久之后我们还要行刺宋时需,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别的麻烦就不好说了……”

云黛突然道:“此事由我来解决吧。”

三人齐齐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云黛便伸手拿过了那枚来自宋时雪的宋氏令牌,笑道:“你们三人都不要出面,今日这间厢房之中,自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

她说着竟抬起胳膊揽住了那名为既白的少年的肩,然后对芳久凌三人道:“我去拖住他,你们趁机离开。”

说完也不等她们反应,云黛便直接搂着那少年推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