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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个若朗月清风的少年正坐在不远处,端起一杯茶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你所求之事,端看你知道多少事儿了。若有隐瞒,数罪并罚,也不知你可吃罪的起?”

少年的声音很是淡然,可是林余却丝毫不敢小识其中的威胁之意,他仔细思索了一下,这才道:

“从哪儿说呢,就从我当初遇到青衣人时说起吧。当时,我家道中落,虽然有妻子娘家相助,得以勉力支撑,但我还是不甘。”

林余乃是晋州原本赫赫有名的林氏商行的嫡系,他自幼便锦衣玉食,可以说,与勋贵子弟也就只差一个身份了。

可却不想,商行落到其父手上后,因为经营不善,很快就被其他宗族挤的毫无立锥之地。

他从众星捧月中跌落下来,浑浑噩噩,不知终日。

“后来,我侥幸遇到了一个青衣人,他听说我们林家早年有一条商道,十分隐蔽,也不易有匪患,故而请我运一批东西,走一次,便有纹银千两。”

那可是纹银千两,他只要干一票,就能重新盘回老店商行!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一批被盗的官银!”

林余这话一出,赵庆阳直接冷冷一笑:

“所以,你就这么被拉下水了吗?”

林余前头看到赵庆阳,脸色一下子淡了,显然是记恨上了赵庆阳。

“不然呢?青衣人来无影去无踪,我去哪里状告?货物已交,我又从何处找到证据?青衣人手里握着的是我林家一家老小的性命,我能怎么样?”

况且,林余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能劫了官银的,大都是有内贼的,官官相护,他如何敢轻举妄动?

赵庆阳被林余这番伶牙俐齿的回答给问住了,徐瑾瑜轻轻扣了扣桌子,淡淡道:

“镖局押镖一趟的价值都不会超过物品原价的一成,青衣人能给你纹银千两,你真的路上没有看过里面的货物吗?”

“我……”

林余被噎住,赵庆阳这才回过味儿来:

“好你个老贼!竟然敢骗我!”

“我知道又如何?寻常人哪个敢轻易动官银?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

林余这话一出,房间顿时一静,林余也怕这些官老爷恼羞成怒,连忙继续道:

“之后,我就开始帮青衣人送东西,他每次都给的报酬十分丰厚。

今年秋,他说我干的不错,他想要拉拔我一下,问我,想不想让儿子入朝为官?”

林余咽了一下唾沫,想起当日的景象,眼中是迷幻的欢喜:

“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然后,他让我开始给越军送羊……”

“只送羊?”

徐瑾瑜一眼就看出了林余的避重就轻,林余随后别过眼:

“也送粮,送的时候,都是我找一群什么也不懂,但是有一把力气的傻子给他们送过去。”

赵庆阳闻言都被气笑了:

“还知道用傻子,你还真有想法!”

林余不理赵庆阳,只看向徐瑾瑜:

“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越军的人数正是三万一千余人,为了不容易被发现,我每次都算好了送。”

可不知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应该不介意再送一次粮吧?”

徐瑾瑜对上林余躲躲藏藏的目光,林余连忙低下头:

“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送了!”

“不,你要送,倘若你家中亲眷确实对你卖国之事一概不知,吾可上奏圣上,从轻处置。”

徐瑾瑜认真的说着,林余盯着徐瑾瑜看了好一会儿,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但,就如这少年方才所说那般,他若不做,那青衣人也饶不了他!

“我,我去!求大人信守承诺!”

林余随后,冲着徐瑾瑜又一叩首,徐瑾瑜微微颔首:

“起来吧,不要紧张,粮食我们会给你准备好,你可以当一次普通的送粮。”

林余:“……”

林余不由露出苦笑,这位大人的话还真是促狭,他以前干的送粮活计,那也不普通!

林余被带下去后,赵庆阳挠挠头:

“瑜弟,就这么让他去送了?我知道地方,他们也没有暗号什么的,咱们自己就能送!”

徐瑾瑜看向赵庆阳,摇了摇头:

“庆阳兄,那幕后之人可不是傻子。往往越容易的事儿,只怕背后越不简单。

这一回,咱们的目的是要把那批霉粮送到越军的肚子里,可不是打草惊蛇,林余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如同林余方才所说的那样,他都只敢雇一群不知世事的傻子前去,足以想见其的谨慎。

赵庆阳仔细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但随后他忍不住低啐一口:

“什么玩意儿!阴沟里的老鼠,上不得台面!”

徐瑾瑜闻言不由莞尔,可不是阴沟里的老鼠?所以才要躲躲藏藏。

但下一刻,徐瑾瑜的眸子不由暗了下来。

此番送粮,他不仅要让越军把那批霉粮吃进肚子里,还要搅和搅和他们和青衣人之间的关系!

此前,他们吃了那么大的一个闷亏,竟然没有递话进来质问程飞,那得对青衣人有多么信任?

但,信任有时候就像磕了一下的鸡蛋,虽然没有彻底破开,可是上面的裂缝迟早有撑不住的一天。

……

数日后,林余估算着日子,一如既往的前去送粮,赵庆阳驾轻就熟的跟在其身后监视。

林余知道自己此行,攸关家人的性命,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一群傻子将那些粮食一趟一趟的搬给越军。

“这一批都是好米,大人们可要好好尝尝,水灵灵的姑娘咱弄不到,水润润的大米还是有的。”

林余一如既往的和越军谈笑着,只不过今日的越军似乎心情颇为不好道:

“你们盛国的女人给谁睡不是睡?要不是之前败了,别说是女人,就是……”

越军止了声,顺着豁口处看过去,锦州虽然多山,可即使在山中,也能感受到这片土地的物产丰饶。

林余自然不会让话落到地上,忙笑呵呵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还不得看谁笑到最后不是?”

林余这话一出,越军脸色才好了一些:

“不错,你可知道一个叫徐瑾瑜的人?主帅说,这次就是他坏了我们的事儿!要不是他,盛军早就被我们杀光了!”

“啊?没听过啊!”

林余早就练就了一身说谎不眨眼的本事,这几日他也知道那日审问自己的少年名讳。

只是没想到,他单以为少年审问很有一手,句句直击痛点,可没想到,原来少年的大名早就已经在越军中远扬!

“啧,真没用!不过,他既然敢坏了我们主帅的好事儿,那他那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越军声音中透出的狠戾,让暗处的赵庆阳都不由心中一紧,恨不得这会儿能插上翅膀回去守着瑜弟。

林余一听这话,哪里敢再多嘴,生怕自己露了馅儿,忙说起了别的。

好容易等一批霉粮运完,天已经蒙蒙亮了,赵庆阳早就已经悄悄退去,等到林余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其踪迹。

而他在逃跑和回去中,还是选择了回去。

毕竟,他可以跑,可是家人却跑不了。

他一辈子辛劳,为的不就是家人吗?

……

自赵庆阳走后,徐瑾瑜的生活变得安静且乏味起来,最起码卢千是这么觉得的。

自家世子在的时候,还会和徐小大人下个棋,喝个茶什么的,世子一走,徐小大人这是恨不得直接钻在书堆里不出来!

再加上武安侯这两日不知怎得,十分消沉,徐小大人也不怎么去主帐了,这让卢千不由叹了一口气。

“年纪轻轻,有什么可叹息的?”

徐瑾瑜搁下了手中的书,卢千不由眼睛一亮,支楞起来,调笑道:

“徐小大人今个可算正眼看小人一眼了!”

徐瑾瑜不由笑了笑:

“若是想要我陪你说说话,直说就是了。”

“我可不敢打扰您,谁知道您什么时候想出把越军彻底打退的计策,要是被我搅了,世子得把我千刀万剐!”

卢千一想起世子回来发现徐小大人瘦了一圈后,就把自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便有些委屈。

“可是庆阳兄说你了?等庆阳兄回来,我跟他说说,你这些日子尽职尽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不能被冤枉了。”

徐瑾瑜看向卢千,认真的说着,卢千随后精神振奋起来:

“难怪侯爷喜欢听徐小大人说话,我也喜欢!这会儿快用午饭了,我去给您提饭!”

徐瑾瑜看着卢千积极的身影,不由摇了摇头。

很快,卢千就提着食盒跑了回来,因为徐瑾瑜的功绩被武安侯昭告全军,是以就连火头军营都优待起这颗全军最聪明的脑子,时时有加餐。

“徐小大人快尝尝,今个是大白菜炒腊肉配大米饭!”

军中一向都是炖菜,方便省事儿,这炒菜一看就是单独做的。

“下次让张伙军不必这般费心了,太麻烦了。”

“哪儿麻烦了,要不是徐小大人这一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大家都说您要是早点儿来就好了。”

徐瑾瑜只是笑笑,随后动作微微一顿:

“大家都说吗?”

卢千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徐瑾瑜摩挲了一下筷子,低头夹起一筷子白菜,正要送入口中,他不由一顿。

“看来,今天的饭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