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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娘的狗屁!”

武安侯气的面色通红, 拍案而起:

“老子一根毛都没有看到,哪儿来得百万两军费?!”

武安侯说完,直接解了自己的盔甲, 露出里面已经穿了三年导致胸前被其磨破的破洞,里头的棉花已经发黄,结块,变得硬邦邦的。

这样的棉花已经毫无保暖特性,甚至穿在身上都是累赘。

主帅尚且如此,何况寻常兵将?

“要是有百万两军费,我可至于此?!”

武安侯虎目通红, 他不怕在两个后辈面前哭穷, 只要能给将士们要来军费, 他这张老脸又能值几个钱?

徐瑾瑜听后, 看着武安侯袖口处那已经开裂的护手,抿了抿唇:

“圣上亲自下令死战越军, 不惜开私库以充军费, 并与七月份便已经从沿途州府调粮、运银至边疆,早已在大朝之上晓瑜文武百官。而今侯爷却并未收到分毫, 只怕有人中饱私囊。”

赵庆阳听到这里, 拳头都不由硬了, 镇国公之命乃是赵家先祖用命换来的!

当初的赵家,何等人丁兴旺,为何如今只有赵庆阳一根独苗?

只需看看, 赵家祠堂中, 供奉的一十三位英灵便知道了。

赵庆阳而今只需要换位想一想, 当初自家先祖若是打仗之时又这等乱事,他连生吃了那幕后之人的心都有了!

“畜牲!”

赵庆阳说着, 就要一拳砸在桌子上,却被武安侯稳稳的拖住了:

“好大的劲儿!看来赵家又要出一位将才了!这可不敢砸,不然下回我给圣上写信怕是得趴床板了。”

武安侯方才听了徐瑾瑜的话后,只是表情恍惚了一下,便镇定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心打趣赵庆阳。

赵庆阳面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他不由义愤填膺道:

“侯爷就不气吗?若是被我知道是谁干的,定要上奏圣上,诛其九族!”

“气?早就气过了,但日子还得过不是?”

武安侯该气的,早就在三月前,军中几乎弹尽粮绝之时,气够了。

现在知道圣上并未放弃他们,他们也并不是孤军奋战,武安侯心里倒是升起了几分安慰。

赵庆阳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他一个外人听了这件事都要气疯了,武安侯怎么那么淡定?

武安侯沉默的喝了一碗水,将这个迟来的“好消息”和着水一起咽了下去。

而另一边,徐瑾瑜抱着手炉,垂眸回想着自己看过的舆图细节,在大盛之境,有一条贯穿东西的大河,名曰赤水。

而其的一道最大支流锦江更是勾连南北,最终流入越国。

此前,越国还曾以自己居下游,大盛百姓用水过多而兴兵。

总而言之,锦江对于盛、越两国来说,都是一条至关重要的江流。

与此同时,其还是一条属于大盛的南北运河。

此前成帝下令让湘阳、锦州、蜀州之粮尽数调至边疆,其最有可能选择的运输方式便是水路。

三州之粮,其中的湘阳更是有一洲熟,大盛足的美称,可以想象当初调来的粮食有多么至多。

车马运输,不管是成本还是时间,都大大超过了水路。

过了许久,徐瑾瑜斟酌道:

“这场仗,以我的推测,圣上是想要好好打的,所以在粮草之上不会小气。

我初步推测,当初这批粮草走的是水路,且这么大一批粮草不可能凭空消失,若要追查,可以从锦江沿途码头入手。

运粮的船总是吃水重,且一般会结队而行,声势不小,也更有记忆特点。”

徐瑾瑜缓缓说着,武安侯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道:

“你是说,这批粮草还能追回来?”

“时日久了,只能先查了。至于能否追回来,追回来多少,我也无法保证的,侯爷。”

徐瑾瑜这话一出,可是武安侯眼神明明灭灭,他不知自己是否该相信这个少年。

现在卫家军虽然还能勉力支撑,可越军一直虎视眈眈,若是抽调一部分人手去调查此事,只怕会让越军乘虚而入。

毕竟,此事重大,如同兵将也无法前去调查,是需要一部分中层兵将前去密查的。

只这一个要求,便要让军中主力队伍去掉至少三分之一。

至于为什么不奏请圣上……边疆之远鞭长莫及不说,倘若自己的信件真的可以递到御前,京中这么多时日,岂会不知当初的钱粮打了水漂?

京中已经没有指望,去信只怕也只能打草惊蛇。

武安侯思索再三,他已经从心里认可了徐瑾瑜的话。

那么一大批的粮草钱粮,不可能凭空消失!

“查,我即刻派人去查——”

武安侯说着,便要召集兵将,徐瑾瑜却道:

“侯爷且慢。”

武安侯不由看向徐瑾瑜,这个少年不仅与他的故人生的相似,就连脾性也一般无二。

他似乎天生便生了一副能轻而易举取信于人的喉舌,他句句所言,由不得人不信。

“徐小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徐瑾瑜微微一笑,低声道:

“侯爷未免太过心急了,运粮船那么大的阵仗好寻,只是不知侯爷身边之人是否可靠?”

“这……”

武安侯一时犹豫起来,徐瑾瑜遂继续轻声道:

“侯爷怕是不知,只我二人这一路而来,算上这次截杀,已经遇到三场杀局。

百万军费,常人谁不动心呢?且那幕后之人的手段一次比一次高级,侯爷身边之人若是也被买通,只怕届时我们也只会得到一个空壳。”

三次交手,徐瑾瑜虽然可以预料到幕后之人的下一步行动,可也深知其狡猾本性。

徐瑾瑜随后用平淡的语气将路上的三次危机缓缓道来,武安侯听了后,愣了许久这才挤出一句:

“那你们,还挺命大?”

徐瑾瑜闻言沉默了一下,露出一个浅笑:

“我便当侯爷这是对我们的称赞了,正是因此,万望侯爷能引以为戒,此番调查之人只怕要好好选择。”

“那徐小郎,你有何高见?”

武安侯听到这里,也冷静下来,虽然他自信自己身边的弟兄都是可信之人。

可此事关乎十万大军的口粮,他如何敢草率?

“我手里有一个人,或许有点用处。”

徐瑾瑜笑吟吟的说着,王信的用处,可还没有榨光呢。

……

徐瑾瑜这边被武安侯请进了主帐,而其余的下属、护送的兵将则被卫家军的将士引到了一旁休息。

而在一众除了受了点风霜外,但精神饱满的京城队伍中,一个披头散发,十分狼狈的人影格外引人注目。

刘统领这一路都负责审问,看守王信,更是在徐瑾瑜给王信留下了让其抓心挠肝,差点儿将其逼疯的信息后,从其薄弱处入手,让王信吐出了关键信息,成为全队仅次于徐瑾瑜的大功臣。

这会儿,刘统领意气风发,与身旁被他五花大绑,垂着头,半死不活的王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到一行人被安置妥当后,刘统领还得到了一个外表有些破烂,但还有实用功效的单人小帐篷。

而刘统领也没有忘记王信,直接将人带到自己的帐篷里,继续审问。

到了午饭时,小兵送来了热腾腾的羊汤,刘统领这才取下王信口中的布团。

“鲨,鲨了窝……”

王信被卸了下巴,防止其咬舌自尽,这会儿只能含混不清,很是费力的说着。

可刘统领在一旁吃着热羊汤,吃的津津有味,等自己吃饱了,这才给王信灌了两口,王信虽然有心求死,可羊汤送到嘴边,他却大口的吞咽起来。

他太饿了!

刘统领只让其尝到了味道后,便态度“亲和”道:

“跟车走了这么久,饿了吧?还知道什么,说点有用的,这些本统领便亲自伺候你吃怎么样?”

王信眼睁睁的看着食物远去,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泥作,作萌!”

下一刻,刘统领便毫不犹豫的将羊汤端走,自己一股脑喝光,看的王信眼睛都绿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兵进来,将一封信件递给刘统领,刘统领有些不解,等看到熟悉的字迹后,态度一下子认真了。

不多时,信看完了,刘统领深深的看了一眼王信,把信揣到怀里,随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王信伸长了脖子去听,这才听到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

“劳驾给我准备一盆热水,不是我要用,是给我带来的那个人用。”

“……什么,囚犯?哪儿啊,人家可是我们的功臣,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路来,老不容易了!”

“呐,多亏了我们的“大功臣”提醒,我们这些人才能全须全尾的逃出坏人的算计啊!”

“……为什么给他那般打扮?那不是怕坏人知道我们的“大功臣”?不过,现在到了军中,都是咱们自己人,哪里还能让“大功臣”受累?”

……

刘统领的话顺着帘子飘了进来,他每说一句“大功臣”,王信就觉得自己冷上一份。

他这是要自己的命啊!

这话若是被主上知道,他焉有命在?

虽然自己有为主上效死之心,可若是被污蔑成背叛者,不明不白的死去,他只怕死不瞑目!

“踏缩得四假的……”

王信想要说话,可是这会儿他拼了命,也只能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句。

不多时,刘统领大步走了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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