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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两方意见不同的声音一出,场上顿时议论纷纷起来,而这时,最先开口的学子这才轻飘飘道:

“话虽如此,可是东辰书院的学子可是全部都榜上有名呢!整整三十六名,几乎占据了红榜的半壁江山!

东辰的举子何在,你们也说说,你们究竟学了什么神奇的法子,才能全、部、高、中?”

说到最后,那学子故意加重了字音,显然是不认为东辰的学子们敢回答。

而此刻,东辰的学子们确实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想要安利的心。

本场鹿鸣宴前,他们还商量着要让其他学子感受五三的魅力,可是这会儿听着有些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他们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考举人这么简单,诸君何以至于这般作态?若是传出去让围观的百姓听见一言半语,岂不是失了风度?”

徐瑾瑜缓步上前,唇角噙着一抹淡笑,他今日穿着一袭竹叶青的长袍,手里是宋真特意送他的题字折扇,这会儿轻轻摇晃,端的一幅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什么人竟然大放厥词?考举人简单?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本次乡试名列第几?”

那学子遂冷冷的看了过去,等他将目光落在徐瑾瑜的脸上时,眼中不由滑过了一丝惊艳,但随后便皱眉道:

“这是谁家的孩子,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快出去?”

徐瑾瑜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只含笑摇扇,这时候才有人低低道:

“听说,本次解元乃是百年不出一人的少年郎,不会,不会就是他吧?”

下一刻,不待他们反应,东辰学子齐刷刷的站了起来,笑着拱卫着徐瑾瑜坐上解元的位子:

“瑾瑜你可算来了!”

“就是,我还说出去瞧瞧呢!”

“啧,瑾瑜来了,现在应是谁大放厥词?”

这会儿,一众学子虽是保持君子风仪,但没有出言讥讽,只是都颇为意味深长的看向那学子。

这时有知道内情的人低语道:

“方才说话那学子名叫宋风,乃是本次乡试第二名,他还有个弟弟叫宋华,听说他弟弟只差一点儿就能被点中,结果……

这不,宋华当天得了消息就气的吐了血,宋风为了弟弟,可不就攀咬到吾等身上……宋风过来了。”

那东辰学子话音刚落,宋风面色难看,也不由走了过来,看着徐瑾瑜眉头紧皱:

“你,便是今科解元?”

徐瑾瑜折扇微顿,桃花眼中满是笑意,可却未达眼底:

“正是,不知阁下有何赐教?还是说,阁下又要说是吾这个解元也来得不清不楚,主考大人徇私枉法不成?”

“吾没有这个意思!”

宋风急急解释,徐瑾瑜却不看他,随后折扇斜向自己身旁的东辰学子:

“没有?那阁下的意思时,解元的名声你不敢污,那低于你位次之人的名声你便可以随意污蔑了?”

“吾……只是觉得此事稀奇,所以才与诸位举子谈笑一二。”

“哦?谈笑?以我东辰三十六名举子的声誉谈笑?”

“……”

场上一片沉默,唯有徐瑾瑜手中折扇轻轻晃动的声音,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

“那诸君这非礼勿言的道理,是学到哪里了?倘若是正常的学问探讨,我东辰学子必来者不拒,可若是这等尖酸刻薄,阴阳怪气之语,吾等亦不忍让!

现在,宋风宋学子,请你就今日不当言谈,向吾诸位同窗致歉,否则,还有一刻主考大人便至,吾可奏请主考大人启卷重验!你,敢吗?”

启卷重验,乃是先帝时期首开先河,因当时一省学子仅有三人上榜,后当科解元不惜功名恳请主考启卷重验,这才发现誊写考卷之人被人买通,导致一些本有学识的学子的考卷被打落。

而当科主考十分严格,并未遵循旧例填补人数,这才有了三位举子这触目惊心的人数。

后来,先帝特批御旨,若有科举不公之处,可由当科前三名,奏请主考启卷重验。

但这奏请可不是白请的,若是查实并无问题,便会被革除功名。

徐瑾瑜一错不错的看着宋风,他想知道,宋风能为了他弟弟将那么多的人托下水,可他舍不舍得自己的功名呢?

宋风听到这里,他怕了。

随后,宋风直接冲着东辰学子长长一揖,急急道:

“是吾妄加揣测,还请诸君谅解!”

那语气之急,像是生怕徐瑾瑜拉着他去启卷重验。

徐瑾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最终还是一个心软的东辰学子道:

“今日大喜之日,吾等不与你计较。”

宋风遂狼狈的退到角落,本来属于他风风光光的亚元位子,他却无颜落座。

与此同时,徐瑾瑜喝过一碗茶,这才淡淡开口:

“不过,方才诸君所言,吾等有没有什么科举秘法,吾可以告诉诸君,有,且就在我东辰书院的书局之中,欢迎诸君前去寻找,愿诸君都能得偿所愿。”

徐瑾瑜这话一出,旁边喝茶的东辰学子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瑾瑜也太促狭了!

不过,方才大部分学子都或多或少的赞同宋风的话,也确实让他们心里不舒服极了。

随后,徐瑾瑜这才和身边的东辰学子低语几句,将他方才记下的未曾被宋风带偏的举子体态特征告知东辰学子,请他们私下帮助一二。

没道理一面阴阳他们成绩来路不正,一面还要巴巴的把五三捧给他们!

徐瑾瑜这话一出,众举子纷纷拱手一礼,恢复了原本谦谦君子的模样:

“吾等多谢解元赐教!”

徐瑾瑜起身还了一礼,自此这场闹剧落下帷幕,不多时,杨掌院与其他参与本次科举的大人们鱼贯而入。

所有大人都穿着庄严肃穆的朝服,惹得不少举子眼露向往,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穿上朝服就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待杨掌院落座,所有举子起身长拜,与在场的大人们行谢恩之礼,随后方才入宴。

等众人齐声歌一曲“鹿鸣”毕,杨掌院随后直接将目光落在了徐瑾瑜身上:

“你便是今科解元郎,徐瑾瑜是也?”

“正是学生,敬谢大人提携之恩。”

杨掌院只摆摆手:

“不必拘礼,你且坐下。本次乡试,吾独点你为解元,倒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徐瑾瑜正襟危坐,可却没有少年人的慌张,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让杨掌院不由高看一眼:

“大人若有所问,学生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掌院微微颔首,先是问了几个浅显的问题,比如某题的答题思路,比如其对策论的见解,等到最后,杨掌院这才冷不丁道:

“徐瑾瑜,你说你通过军报推演出朝廷未曾稳固边疆并非边境守卫军之故,不妨今日与本官细说一二。”

杨掌院这突然一问,若是寻常人定是早就惊慌,但徐瑾瑜只略略思考一下,便直接道:

“回大人,自景庆二十五年至今,我大盛军队与越国军队共有战役三十七场,其中有六万三千六百二十一名将士阵亡,平均每场战役便有一千七百余名战死沙场。

以我大盛与越国频繁交战的模式,学生推测,越国乃是以骚扰战术袭击我大盛军队,这些阵亡将士是在用鲜血捍卫我大盛领土,他们死战不休,学生不敢揣测他们一腔为国燃烧之热血!”

徐瑾瑜说完,遂起身拱手一礼,杨掌院听后只觉得一阵恍惚,好小子,考卷只推测问题出在钱粮之上,现在连对方的战术都推测出来了。

这话上一次他还是从戍守边疆多年的平阳侯口中听到。

杨掌院沉默许久,随后举杯:

“徐学子说的对,今日首杯,一敬我大盛,必克万难;二敬圣上圣明,乃大盛福祉;三敬我大盛边境将士,苦战功高,吾等楷模!”

“敬!”

随着杨掌院一番话毕,众人纷纷饮下杯中水酒,随后杨掌院直接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盘石榴:

“来人,将此物送给徐学子。”

一时间,众人看着徐瑾瑜的眼神,酸的不成样子。

那石榴又大又红,一颗足足有成年男子一个拳头那么大,而放在主考大人面前那寓意可就非比寻常了。

盖因石榴有榴实登科之意,以往只有主考大人特别欣赏一个举子才会送出去,可徐瑾瑜却三言两语就让主考大人送上,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而之后,杨掌院又考校了一下其余举子,宋风缩在角落,杨掌院便直接跳过了他。

虽然那盘榴实登科已经没了,可是能得到主考大人的提点,诸位举子还是激动不已。

徐瑾瑜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也觉得受益匪浅。

在古代先贤留下的智慧结晶之上,各人有各人的见解,以往只听东辰先生所言的徐瑾瑜,听过了杨掌院的解释,方觉得自己还有很大一部分需要仔细钻研的。

这场鹿鸣宴到最后,气氛依旧热闹,是可谓宾主尽欢。

等到散去之时,众人还有些依依不舍,徐瑾瑜亦冲着杨掌院恭敬的拱了拱手,随后,他看着面前的石榴,取了一颗收入袖中。

等到徐瑾瑜走出府衙,远远便看到了那老者正蹲在树下数蚂蚁:

“老人家,鹿鸣宴的吉物我给您带出来了,您还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或者您儿子叫什么?”

老者捧着大石榴,欢喜不已,看着徐瑾瑜的身后,笑着道:

“我儿子来了!”

徐瑾瑜回过身,不由惊讶到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