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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啊,杜姨娘是他的小娘,他就是又天大的事儿,总也得知会我这个当爹的一声吧?

况且,这乃是家事,思武直接把杜姨娘送到天牢,这不是公报私仇又是什么?

圣上怜惜他,给他权利,他却如此滥用,臣这个做父亲岂能坐视?”

真真是好话赖话都让长乐伯说尽了,成帝眉心间的纹路也愈发深了:

“去看看思武来了吗?”

成帝话音刚落,就看到魏思武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走了进来,看上去颇为吓人。

魏思武进来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除了唤一声舅舅外,一个字也不说。

长乐伯见状反倒起了劲儿:

“思武,今日当着圣上的面儿,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好事儿!”

魏思武一抬眼,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他只来得及哽咽的唤着成帝:

“舅,舅舅,我,我没有。”

成帝方才还有些心烦意乱,朝政大事他尚来不及处理,先听了长乐伯哭诉了整整一个时辰。

可是,这会儿听着魏思武委屈的唤着舅舅,他一下子心软了,顿时柔声道:

“哎,舅舅在,有什么事儿,你放心大胆的说,舅舅一定会秉公处理。”

长乐伯:“……”

臣看您这样子,怎么一点也没有要秉公处理的想法?

可天大地大,皇帝最大,长乐伯虽然心有不满,却也只能憋着,他瞪了魏思武一眼,这小子向来又疯又蠢,怎么今个还学聪明了?

魏思武不管长乐伯怎么想,好容易止住眼泪,他才磕磕绊绊的将银红的证词说了出来,末了,还一脸委屈的说道:

“杜姨娘嫌疑重大,但顾及伯府脸面,思武只是让人将她羁押在候审间,并无任何逾矩之处,还请舅舅明鉴!”

长乐伯听了这话差点就要破口大骂,天牢的候审间和天牢有什么区别,只要进了天牢,谁管你在哪儿?

魏思武,就是要毁了杜姨娘,毁了他长乐伯府!

成帝听罢后,脸色一时沉凝,他手指叩击了两下椅臂,声音淡漠:

“长乐伯,长宁的嫁妆究竟几何?”

长乐伯哪里知道,是以他只是干笑道:

“这,臣一个大男人,后宅中馈之事,臣不大清楚。”

“那,长宁的嫁妆单子何在?”

长乐伯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道:

“长宁手里有一份,杜,杜氏手里兴许,兴许也有一份吧……”

长乐伯话音刚落,冯卓疾步走了进来,对成帝躬身道:

“皇上,长宁郡主让人送来了自己的嫁妆单子,说:

长宁本不欲劳动舅舅,亦不愿家丑外扬,可奈何被人步步紧逼,只怕他日尸骨无存,今日只盼舅舅能给长宁一个公道。”

成帝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回忆,长宁其实颇像长公主,而且那孩子颇为懂事,从未向他求过什么。

这辈子,她第一次来求,是为一个公道。

成帝缓缓拿起那嫁妆单子,嫁妆单子一入手,成帝就觉得不对劲儿起来。

太轻。

太薄。

就算是一些四品官员的女儿出嫁的嫁妆单子,也要比这些厚重一些。

等那嫁妆单子被打开后,成帝扫视两页,眸子里顿时跳跃起愤怒的火苗,他又翻了两页,直接拍案而起,将那嫁妆单子直接砸在长乐伯的脸上:

“你不知!你不知!好一个你不知!你的嫡女,朕亲封的位比公主的长宁郡主,出嫁的嫁妆竟然寒酸的要用两箱鹅卵石充场面!长乐伯,你好的很!”

成帝此时才知道,长宁口中的步步紧逼,尸骨无存,究竟在怎样的艰难下吐出的。

可不就是要被人吞吃的连骨头都没了吗?

长公主出嫁之时,成帝不但在国库中拨了一部分珍宝,就连自己的私库也去了三分之一。

可,五年前,长宁郡主出嫁时,除了一整套的黄梨木家具外,都是一些陈年布匹,易碎廉价的瓷器。

最最滑稽的是,还有两箱鹅卵石!

这是在打谁的脸?

长乐伯被嫁妆单子那锋利的棱角在脸上刮了一道口子,他忙跪在地上,磕磕绊绊道:

“圣,圣上啊,臣不知,臣真的不知啊。而且,当初长宁已经失了清白,婚礼如何能大办,这不是,这不是让人笑话我长乐伯府吗?”

长乐伯越说越小声,魏思武不由攥紧了拳头,这才没有一拳砸上去。

“舅舅,长姐分明是被人刻意算计,那杜姨娘居心歹毒,其心可诛啊。父亲如今百般维护,难道当年之事,父亲也知情吗?”

魏思武哑着声音,看向长乐伯,这是他第一次称他一声父亲。

这下子长乐伯来不及替杜姨娘哭诉,便开始哭天抢地的为自己辩白起来。

魏思武只跪在地上听着,他当然知道长乐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长乐伯此人最好面子了。

等长乐伯说的口干舌燥,魏思武方才轻声道:

“父亲何须急着辩白,杜姨娘审过之后便一清二楚,我顾忌父亲,顾忌孝道,这才只将杜姨娘羁押候审,为的也是父亲的清白啊。”

“你,我……”

长乐伯一时失语,成帝这会儿已经彻底对他不耐烦起来,直接道:

“立刻给朕滚回你的长乐伯府,长宁的案子你长乐伯府只有配合的份!

朕给你三日时间,把该是长宁的东西一一交给长宁!

长公主离世时,亦在宫里留了一份库房单子,要是少一样,朕唯你是问!”

长乐伯一听这话,直接傻眼了。

长乐伯入宫哭诉一趟,没落到半点好,还受了斥责,这会儿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杜姨娘并不比长公主聪慧,善经营,这些年长乐伯府已经渐渐坐吃山空,连庄子都卖了两个,这让长乐伯从哪儿给长宁郡主凑出那天价嫁妆来?

等长乐伯走后,魏思武顺势提起自己要调阅宫中五年前赏赐出去的棠梨香的记档,并简单汇报了一下目前的案件进度。

成帝听后,不由来了兴致:

“记档你只管自去就是了,只是仅仅通过长宁口述,那徐瑾瑜就能画出嫌犯?”

魏思武点了点头,还替徐瑾瑜表功:

“舅舅有所不知,那嫌犯画像乃是我亲自盯着瑾瑜画出来,过程实在磨人,乃是瑾瑜将嫌犯的五官形状列出百种以上,由长姐选出最像的,然后在组合,修改等等,这才有了那张让长姐点头的嫌犯画像。”

魏思武说完后,顿了顿,又道:

“那画像逼真无比,不过以我的能力只怕一时不能将之寻出,还请舅舅帮我!”

少年一脸孺慕的看着成帝,眼睛里还满是红血丝,便是成帝铁石心肠一时都无法拒绝,何况他不是。

“好,你让人将画像送入宫中,朕命人举国严查。”

长姐一路相扶,才有他之今日,而现在,也该落到他为长姐的孩子们做些什么了。

魏思武这才感激涕零的起身,就要告辞时,却不由脚下一顿,犹犹豫豫的看了成帝一眼,欲言又止。

成帝不由奇怪道:

“怎么,思武还有什么话要问?”

魏思武思索了一下,小小声道:

“舅舅,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且说来听听。”

魏思武斟酌了一下用词:

“舅舅,你说,假如一个正常男儿在有心仪之人的情况下,二人共处一室是否会克制不住?”

魏思武这话一出,冯卓直接被口水呛住,成帝原本喝了一口茶水,也直接喷了出来:

“思武啊,你是有心仪之人了?你可不能没过门就欺负人家女娘啊!”

成帝说完,又不由八卦道:

“是哪家的小女娘,说给舅舅听听。”

魏思武:“……”

“不是我!舅舅,先回答我的问题。”

魏思武也是扒拉了一圈自己的友人,这里头正儿八经成婚,且妻妾数量不小的就是他的舅舅了。

而且,舅舅有那么多的妃嫔,一定有心仪之人吧?

“这,年少慕艾,自然是会有所悸动的。”

成帝说的很含蓄,魏思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平阳侯世子能忍住五年和长姐不圆房,定有问题。

魏思武得了答案后,便急急告辞,等魏思武走了,成帝才不由笑了:

“这小子,朕还以为他只会疯,没想到也会耍心眼了!那股子姜味,朕离得老远都能闻到!

不过,这小子方才问的那话,莫不是真有什么情况了?这样,冯卓,你送两个嬷嬷去教一教思武吧。

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朕就有小甥孙了。”

成帝这般说着,可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冯卓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魏世子如今眼看着是长大了,而且,您看魏世子现在办事儿是越发有章程了。”

“哼,他呀,那狗脾气,怕是有人指点着,才磕磕绊绊办下差事呢!”

成帝轻哼一声,眸子含笑:

“现在府试已毕,倒是不知那徐瑾瑜考的如何?”

要是考的不好,他就直接把人捞上来用着。就凭思武口中那手口述就能画出嫌疑人画像的本事,那也是一个可堪一用的人才!

冯卓应诺,随后立刻在吏部的奏折里,拿出本场京城府试的中举名单:

“呦,皇上,徐案首这回还是案首!”

“还是案首?”

成帝也诧异了一下,他摸了摸下巴:

“朕这次在府试的诗赋题目中也出了一道题,你且把京城府试前三的试卷拿来,朕瞧瞧。”

成帝如此说着,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徐瑾瑜的想法怕是能与自己不谋而合!

“第三名,写的是……求贤,第二名也写的是求贤。”

成帝看了看两份答卷,眼中闪过一抹欣赏:

“看来,我京城学子的学识还是颇为渊博的嘛。”

别的不说,这两位学子的诗,一冷逸瑰奇,一韵味悠长,倒是让成帝也不由耳目一新。

“这张,就是徐瑾瑜的吧!你啊,就是故意磨朕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