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仙花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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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十八线不知名艺人,钟意正式出道了。
进公司Jeff先安排她做新人培训。
最洗脑的一套,要听话,说什么听什么,当个无脑花瓶就行了。
公司签她也主要也是这原因——脸够好看,钟意不笑时明净,笑的时候又清甜,不是美得泯然众人,能让人一眼记得住。
酒当然也要会喝,不求酒量深不见底,至少不能一杯就倒坏事。
另外请业内人士来上课,教她怎么拍照、发微博、营销自己,和粉丝互动。
有了公司,钟意的工作逐渐多了起来。
她对角色不挑,片酬也不太care,基本属于有钱就行。
Jeff让她磨炼演技,哪里有活把她扔哪里。
进的第一个组是部网络电影,15句台词,工期20天,虽然剧本烂得匪夷所思,但是她迄今为止台词最多的一个角色。
后来进的都是穷酸小剧组,所有人都住快捷酒店,全组共用一个化妆师,糊咖主角眼睛长在脑袋顶,每天起早贪黑拍戏,台词还尬得人眼冒金星。
没事的时候,Jeff也领着她和同公司艺人去面试,带去各种局露面,多认识些人。
Jeff真的还算照顾,酒帮着挡,话帮着说,遇见想揩油的插科打诨也就过去了,运气好也能拿到产品或媒体资源。
某品牌的活动晚宴,Jeff想办法搞了两张邀请函。
给了钟意和公司另一个女艺人唐柠,让她俩进去,争取蹭点新资源。
但钟意没想到在晚宴上遇见了杨韵诗。
标准的名媛范,笑容甜美,姿势端庄,举止优雅。
更贵了!!
杨韵诗显然也看见了钟意,目光一愣,很快回神:“钟意?你怎么来了?”
“我受邀参加活动。”钟意露出微笑八颗牙,“好久不见。”
“那还挺巧的。”
还是有区别。
不过杨韵诗的位子在vic桌,而钟意坐在某个不见人的角落。
杨韵诗难得跟她聊两句:“好像最近也没看见过你,还在拍戏啊?”
钟意笑道:“嗯。”
“今天晚宴乔伊也在,我跟她很熟,你俩认识吗?”
乔伊——最近一部甜宠剧刚爆出来的流量小花,口碑好,形象佳,本年度天降紫微星。
“我看过她的剧。”
钟意觉得再没什么好聊的,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包。
“包包不错。”杨韵诗眼神扫过,抬抬下巴,“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些。”
两人的包是同品牌,钟意那只是入门款,杨韵诗那只是限量版。
钟意把包搁在身前,笑道:“哦,这是跟朋友借的。”
这包是Jeff给的,千叮咛万嘱咐不容半点磕碰,裙子是温莎莎那儿品牌送的,妆发是化妆师弄的,只有假睫毛和高跟鞋是她自己的所有物。
最近很流行“拼夕夕名媛”。
杨韵诗了然点点头。
没等再开口,杨韵诗目光落在别处,神色瞬间喜悦,施施然走开。
钟意听见她甜甜喊了声“干妈”。
那位夫人雍容华贵,保养得很年轻,看起来不及四旬,风韵犹存。
杨韵诗亲昵挽着她的手,替她照看上下。
母女两人踏入了交际圈,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谈笑之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有时尚圈的女魔头,衣着考究的商业人士,连场上最大腕的明星都过来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这位夫人带动了半个晚宴的风水。
钟意站在角落一扇垂花银箔丝屏前,默默地看了会。
唐柠凑过来:“钟意,你跟刚才那位小姐认识?”
“我大学同学。”
唐柠兴致猛涨,眼睛一亮:“真的?”
“这不是正好!我转了圈,都是热脸贴上冷屁股,连个愿意搭话的人都没找到,正发愁呢。你同学看起来……挺有身份的,是不是可以多聊聊。”
钟意想了想:“不太好。”
“怎么呢?Jeff哥都说了咱们不要空手回去啊。”
来之前,Jeff叮嘱她们,把脸皮和尊严踩在脚底下,能抓一个是一个,多拿一张名片也是好的,实在不行在大明星身边来个假摔,起码也有个镜头出镜。
“她……以前抢过我男朋友。”
钟意把脑海里前男友忘得稀碎的面容挖出来,慢吞吞道:“我大学谈了个男朋友,还是我的初恋,那个男生很优秀,也很帅气,可是没过两个月,我男朋友就被她迷倒,他居然……爱上了她。”
“我男朋友当着她的面跟我提分手,解释说对我只是喜欢,并不是爱,我们分手之后,他俩成双入对秀恩爱,我伤心欲绝……几个月之后,他们闹矛盾分手,我前男友还找我帮忙送花,求我当月老劝和。”
唐柠张了张口,最后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膀:“我理解。”
“女人绝对不能在爱情中下跪,这是我们最后的尊严。”
垂花银箔丝屏的另一端,周聿白只是捏着酒杯略站了会。
他和品牌的亚太总裁Neveux先生浅聊了几句。
母亲梁凤鸣作为中华区的代理商在国内深耕数十年,新的市场战略母亲有意交到他手里。
如果不是屏风另一侧的“爱情尊严”,这场谈话也许能持续久一点。
最后。
唐柠和钟意在晚宴上拍了无数张美照,吃了饱饱一顿给Jeff交差。
来的时候是公司的保姆车送来的。
走的时候要自己打车回去。
天寒地冻的冬季,北城的风像刀子一样刮人。
风里还夹着雪粒子。
唐柠男朋友过来接她,想捎带钟意一程,只是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实在不顺路。
钟意婉谢了唐柠的心意,喊了个网约车。
只是晚宴设在一幢公馆内,治安颇严,网约车还进不来。
钟意只能步行走到门口。
还有她有先见之明,出门前拎了个皮草,不然就身上这层薄薄的绸裙,大概能把骨头冻酥。
没忘记把名牌包抱在怀里——不然被雪浸了皮子,那就完蛋了。
宾利车停在旁侧。
周聿白极具绅士风度地下车,拉开了车门。
杨韵诗挽着梁凤鸣,站在屋檐下等他。
他迈开长腿,顺手撑开了黑沉沉的伞,绸亮的伞面一倾,已然挡去所有寒风霜雪。
臂弯的羊毛披肩还带着余温,披在梁凤鸣的肩上。
她这才露出真正的舒展笑容,眼角乍现深纹,慈爱拍了拍儿子挺拔的后背:“你跟我一道回家去。”
“我今儿就是专程回来看您,跑不了。”
嗓音清润,被风雪侵染的深邃眉眼多了几分暖意。
周聿白长臂一展,把母亲和杨韵诗都护上车。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光景,众人余光扫了扫钟意。
周聿白弯腰——
突然顿住,浅浅抬眼。
寒风凛冽。
钟意一头长发像海草一样飘在肩头,凌乱发丝吹拂面容,只留一双朦胧清凉的眼。
整个人像飘飘欲仙去的水仙花。
她似乎冲他笑了笑。
身后灯火煌煌,眼前雪粒迷乱。
不知是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