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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二人走后,陈庚年吁了口气,在大办公桌主位坐下,拿起纸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当然不是故意晾外面的民众。

得等赵强和牛天明回来,才能拿着解决办法出去啊,不然出去干嘛,挨骂吗?

大办公区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冒然说话。

众人以为他会发火。

裴宝来和孙成都已经做好了挨训斥的心理准备。

但陈庚年始终都没看他俩一眼。

这种忽视,反而让他们更难受。

一片安静中,就听陈庚年头也不抬的问道:“先前那帮被乡绅们辞退的佃户,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要开垦荒田的话,这群佃户倒是挺合适的。

李泉立刻回道:“按照县太爷的指示,给他们分发了粮食。但粮食只够吃三个月,乡绅家的佃户名下基本没有像样的粮田,住的也破破烂烂,后面还不知道该怎么安顿呢。”

虽然这年头,农民日子清苦。

可但凡家里有些田地,谁愿意去给乡绅做佃户呢,劳苦劳累,最后只能获得一点粮食果腹。

“好,去问问他们的意见。两个解决办法,一,县衙出面联系那些乡绅,让他们继续雇佣佃户。二,县衙帮他们开垦荒地,现在开荒,等秋天的时候,就能种粮食了。”

陈庚年说到这里反应过来,无奈道:“不行,时间上还是来不及。”

佃户们只分了三个月的粮食,到秋天就吃完了。

即使现在开荒,秋天播种,也来不及啊。

李泉想了想,壮着胆子提议道:“不如这样,县衙出面,让乡绅们再雇佣佃户至少半年。夏天我们组织佃户开荒,秋天佃户们帮助乡绅干活,同时也兼顾一下自家地里的活儿。虽然说会辛苦些,但等到来年夏天收获后,他们就拥有了自己的田地,不用再做佃户了。”

这个法子倒是很合理。

陈庚年瞥了一眼李泉:“你就能确定,佃户们一定会选择开荒?要知道开荒这种事情,付出的心血精力可不止一星半点。”

如果开荒很简单的话,大家为了多一些粮田,都乐意去开荒。

说句不好听的,开荒是比做苦役都累的事情。

被陈庚年反问了一句,李泉迟疑片刻,继续说道:“这——反正我是觉得,有自己的田地,肯定比给他人干活儿强。”

陈庚年又看了他一眼。

随后点点头:“行,那你去负责联系这帮佃户,如果他们愿意开荒的话,后续的事情也由你来跟进。”

靠,赚到了!

李泉心里开心的不行,但还是尽力让自己看着沉稳些:“好的县太爷!”

他算是这批差役里,除了赵强之外,资历最老的。

虽然县太爷进入县衙到现在,也就一个月出头的时间,谈资历什么的,不太有说服力。

可是随着胡铭,甚至裴宝来、孙成都得到重用,李泉也很着急啊。

那帮二世祖都行,他为什么不行!

好在,李泉后面还有个李家村的村长李福在帮忙支招。

福叔跟他说,别急,沉住气。在县衙多看,多听,然后找机会,抓住机会。

至于什么是机会。

当然是正在困扰着县太爷,但是县太爷一时间又没办法解决,需要人来帮忙解决的机会!

李泉沉寂多天,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于是他当即抓住,主动请缨接下了开垦荒田的任务!

这边,陈庚年把任务交给了李泉。

没过多久,牛天明回到县衙,还带来了杀猪铺的老板钱朋。

陈庚年当即站了起来。

总算是能去外面解决问题了。

钱朋虽说是个杀猪的,人也爽朗,但进县衙还是有些虚的。

陈庚年笑着安慰他:“陈老板不用紧张,是这样的。劁猪,想来你最近也听说过,我大概给你讲一下注意事项。对对,你杀了二十年猪,对猪的情况肯定比我了解的透彻,我一说你就懂了。待会儿我再亲自带着你上手试一试——”

听完县太爷的话,钱朋不紧张了,反而有些兴奋。

因为县太爷在教他劁猪!

这绝对是一门手艺活儿啊,能谋生的手艺活儿!

等传授完钱朋劁猪相关事项后,陈庚年带着他往外走。

大办公区,被无视很久的裴宝来、孙成等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壮着胆子跟上去。

他们好奇,县太爷要怎么解决这次危机。

-

衙门外。

家里猪被劁死的那个苦主汉子,提着那死猪,在县衙外等着讨说法。

不仅如此,还有一群目睹裴宝来‘挖尿’的民众,来询问坎儿井相关事宜。

自从处置了郑文峰以后,陈庚年在江县名声特别好。

因此,大家虽然怀疑‘劁猪’‘坎儿井’的真实性,一直在嚷嚷,但情绪也都还算克制。

“县太爷出来了!”

“都让让,先让县太爷看看这猪。”

眼看陈庚年出来了,大家都默契的给苦主让出一片空地。

那汉子当即跪下:“草民叩见县太爷!昨日,草民按照孙成差役的说法,把家里的猪崽给劁了,可您也看到了,这猪被劁了以后,很快就死了。”

陈庚年看向那猪,又问了汉子一些信息,当即了然。

劁猪,15天时间算是最合适的,有的10天就能劁了,但超过15天再劁,就很难活下去。

“我家猪崽出生20天了,可是15天,和20天也没什么区别啊!”

听闻县太爷的说辞,汉子以为他想赖账,有些急。

这也是孙成不理解的地方。

他站在县衙里,想听听陈庚年怎么说。

陈庚年给那汉子解释。

刚出生的猪崽,腹股沟闭合不完全,过早阉割,可能会导致内脏从腹股沟滑出来。又因为猪崽太小,身体虚弱,稍微流血过多,都会导致死亡。

但超过15天的猪,劁起来也会有风险。

因为猪长大了,劁的时候刀口就会变大,导致无法止血,伤口没办法恢复。而且猪是活的,都长这么大了,突然间那儿被割了,就会应激发狂,不吃不喝,最后的下场只能等死。

除此之外,劁猪的时候,刀子也要清洗干净。

还有,现在是夏季,温度特别高,劁猪的时间最好选择在早上,温度适宜的时候进行。

劁的时候刀子一定要快,猪圈也得清理的干干净净,不能让猪崽伤口沾染上粪便,不然很容易就把猪弄死了。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

怎么,这样一不小心会死,那样一不小心也会死!

好复杂啊。

本来盼着赶紧劁完猪崽,开始养猪的人,都开始打起退堂鼓。

“这——我家的猪是我自己劁的。刀子确实不够快,割的时候很费劲,我也没有清理猪圈,听您这么一说,好像确实那猪崽被割了以后一直在发狂,然后也不吃不喝,最后死了。”

汉子回想昨天的场景,只觉得一一全都对上了,顿时明白过来,应该是自己操作不当把猪弄死了。可他还是觉得委屈:“这些,孙成差役都没有跟我说啊!”

衙门里,孙成缩了缩脖子。

其实这些陈庚年都教过他,可他哪能全都记得住?

“你放心,这个事情县衙会负责的。你家的猪崽,县衙会赔偿。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劁猪是个非常专业的事情,并不是说,你自己在家就能随便劁。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看到我身后这位钱师傅了吗,他叫做钱朋,家里是开猪肉铺的。他跟猪打了一辈子交道,劁猪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儿。”

陈庚年指了指身后的钱朋,和众人说道:“也就这几天吧,衙门会出面,给钱师傅,以及其余的杀猪匠们,培训劁猪相关的技术。然后经由县衙作保,钱师傅等人去各个村里,给大家劁猪。当然,大家是要出钱的。一头猪定价是两文,哪个师傅劁的猪,将来杀猪的时候,还要把猪下水免费送给这师傅。这个价格不算便宜,但也肯定不贵。张阿花家的猪崽那么肥,大家都看到了,劁完肯定不亏的。”

那这倒是!

只要劁了以后,猪崽长得肥肥的,两文钱算什么。

而且猪下水这玩意儿,腥臭的很,大家都不爱吃的。

为了彻底打消大众的疑虑。

陈庚年带着钱朋,亲自去了一户养猪的人家,劁了一只适龄的猪崽。

钱师傅不愧是杀猪匠出身,手法很利落。

猪崽劁完后,虽然蔫蔫的,但始终活的很好,一个时辰后已经开始主动喝水了。

那苦主汉子,衙门给他赔了钱,所以最后也没有再追究。

这事儿也被民众们传开。

“县太爷没有骗人,劁猪肯定能迅速长肉,但是得专业的人来干这事儿,咱们自己劁的话,很容易把猪弄死。”

“是嘞是嘞,一般人还真下不去手,看着怪血腥的。”

“县太爷懂得可真多啊,他说的那些话,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都听不懂。”

“要不人家能当县太爷呢,就是有本事呐!”

“先前那个孙成差役,估计都没学明白,这一上手,可不就出事了嘛!”

“县太爷不仅有本事,还有耐心,亲自跟着咱们一起去劁猪,确定那猪崽活下来以后他才走的,饭都没吃呢。”

“不仅没吃饭,他还急着去裴家田地里呢。”

“去裴家田地干什么?”

“挖坎儿井啊,裴差役当众挖了个尿坑,惹来一片嘲笑。县太爷急着赶过去,给大家证明坎儿井是能挖出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