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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图心理疾病治疗中心附近,单栋别墅内。

望着来电显示‘老婆’二字,握着手机的皙白纤手狠狠紧了紧,扶柳般婉约的面容上,漂亮的杏仁眸子里,厉色闪现。

他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没有告诉她,采采也没有透露半分。

女子定了定,接起,电话那头是虚弱的恸哭:“季深行,救救我……”

眸色一闪,女子转头看了看浴室紧闭的门,里头传出朦胧水声。

她眼尾缓缓上-翘:“不好意思,他在洗澡,需要我进去给你转达吗?”

然后,那头手机重重摔落在地,接着是忙音。

再也听不见,名为‘老婆’的那个女子的声音,女子浅笑嫣然,笑意不及眼底。

听到浴室里水声停止,删除通话,把手机原封不动放回沙发上。

轻轻踱步过去,浴室门正好打开,热烈的雾气氤氲着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壁灯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浴袍腰间系带勾勒出紧-窄笔挺的腰身,微敞的领口下清瘦结实的胸膛,精致的锁骨奥凸着男人味,再往上,黑黑的短发垂着,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英俊面庞。

她三步并作两步,在男人还没看见她之前,小跑着冲上去,柔软双臂挂住他脖颈,拥抱,呼吸他沐浴后的清冽气息。

“深行!”

细柔的声音里,难掩雀跃:“前两日早晨跟你打电话说想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好开心。”

拥抱持续到第三秒,她主动松开他,自矜,在这个男人面前尤为重要。

季深行有一瞬间的错愕,黑色发梢低落的水珠流入眼眸。

他低头看着面前那张脸,目色恍惚,接着变得深幽呆滞,眼前年轻柔美的脸与十五年前她的一颦一笑重合,令他攥紧掌心。

不过须臾,眼里的雾气退散,眼前女子的脸也变得清晰。

不是她。

季深行神智渐渐清明,与她错开两步,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女子将他眼底眼眸底淡淡的失落看得分明,却仍旧竭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个人的微笑:“你忘了,你回国前给我留了这房子的钥匙。”

季深行手拿着浴巾擦头发,径自绕开女子走到落地窗前,遥望窗外陌生的夜色,神情不太安定。

刚才在浴室洗澡时,不知道为什么,心口蓦地痉-挛抽-疼了好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不安,不知道是病发固有的情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忐忑难安。

听到身后有靠过来的脚步声,他回头,神色冷淡:“我要休息了。”

女子闻言一顿,脸上是尴尬和失落,但转瞬又恢复到了波澜不惊的微笑状态:“好,你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拿了包走到门口,想了想回头:“深行,我爸妈说,凑巧你来了,要你挑个日子,我们一起去看姐姐。”

说完,也不走,顺利看到窗前男子蓦然僵直的背影,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不可控制的颤抖。

女子莞尔,果然,只要提起姐姐,他就还是他,结婚了又怎样?

……

翌日。

季深行踏进心理疾病治疗中心。

迈克尔医生看到他脸上掩盖不住的病态和疲惫,笑笑:“昨晚睡眠状态不好?”

季深行在病*上躺下,眉目清冷,瞳孔有些扩散。

迈克尔医生在他对面坐下,轻声叹气:“行,作为朋友,几年不见很想念你,但作为医生,我希望我们永远不再见。”

季深行修长手指泛白,按着紧皱的眉心:“开始吧。”

迈克尔医生深深看一眼这个五官深邃的东方男子一眼,朝助手点了点头,助手推着机器过来,一根一根通了电的线季深行头皮上贴。

此种叫做刺激疗法,物理与心理治疗结合,这是季深行要求的,他想尽快摆脱这种状态,回国。

心里揣着一份思念和隐隐的不安,这几天一直忍着没打电话问问她和孩子好不好,怕自己随时发病陷入魔怔状态,吓到她。

……

a市,市立医院。

手术室赤红的灯亮着,刺眼。

暗沉的光线下,廊道上坐立不安的两个人。

凌风稍微显得沉着一些,但打了结的眉间和冷峻的面目显示,情绪极为糟糕。

蓝双是难以自控的主儿,一脚踹在手术室的门上:“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绵绵,绵绵……”

凌枫看到墙上的禁烟标示,攥紧手里的烟,狠狠碾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沉敛的眉目阴郁,看了看暴躁的蓝双,皱着眉头低声说:“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血流了一地,肇事车辆逃逸,我抱她上车赶到医院时,医生看了一眼,冲我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问也没人告诉我,后来,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蓝双听得一颗心像被钉在了墙上,血肉淋漓的痛。

医生摇头能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往下想。

焦灼的等待中,有急促的脚步声冲这边过来——

蓝双回头一看,眼睛亮了又暗。

卫川气喘吁吁跑过来:“情况怎么样?”

蓝双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季深行呢?死哪儿去了!”

卫川心知她的脾气,任她拖拽,低了头,良久才说:“他有事。”

深行情况很不好,可他不能说明,本来深行的事儿够烦的了,顾绵这边又突然出了事……

“现在是什么时候?让他先把那些破事儿放下,赶紧过来,绵绵醒来很需要他,孩子恐怕是……”

说到最后,只剩下呜咽声。

卫川紧锁着眉头,最坏的情况,来的路上已经猜到了。

十分钟后——

手术室的灯灭了。

三个人神色一凛。

车被推出来,*上安静躺着的人,面色与周身的墙壁颜色融为一体,是无法直视的惨白。

蓝双再也忍不住,哭了。

医生在后面出来,公式化的语气:“已经做了清宫术,调理好的话不会影响第二次受-孕,有轻微脑震荡,左胳膊脱臼,另有数处擦伤,如无意外,病人九十分钟后会醒过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调养身体,调整心情,不能受刺激。”

一席话下来,三个人听得面无表情,只有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

顾绵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极其恶劣的,痛苦的噩梦。

梦里,有冰冷的器具不断掏空她的身体,孩子惨烈的哭声,白-白-嫩-嫩的还冒着淡青色血管的小手朝她招手,哭着喊她,妈妈妈妈,不要抛弃我……

她紧紧追过去,可是身体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无力,最后,倒在了血泊中,宝宝离她远去,消失在了一束白光中,她伸手,再也触不到。

最终,只剩下脸上的泪,那么真实,冷冰冰的——

……

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刺眼的白,鼻端的消毒水味,刺醒她脆弱的神经。

顾绵屏住呼吸,这股味道,一如季深行身上的味道,此刻,她最不想闻见。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她醒了过来,身旁仪器嘀嗒的声音,四周安静,苍白光线使她看清楚了,自己身处医院。

手在第一时间摸向腹部,麻木的,疼痛的腹部。

宝宝,她的宝宝!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侧目,是凌枫沉默的脸,他那双漂亮的长眸,血丝密布。

凌枫看着病*上惨白无血色的人,她小而瘦的身躯在白色的光线下缩成一团,眼里空洞呆滞,紧-咬着下唇,手放在腹部,手指蜷曲着,十根指头,都在颤抖。

他沉默许久,要说的话像针刺在喉咙:“绵绵,孩子……”

“孩子没了,是不是?”

她出奇冷静,空瞪这一双空洞的大眼睛。

凌枫竟然点不下头。

但他的沉默给了答案。

顾绵覆在腹部上的手,蓦地抓紧,抓起了一块冷冰冰的皮肤,绞在手心,指甲抠出-血痕。

凌风皱眉:“绵绵……”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从头到尾平静,或者说是一潭死水一般无波无澜,但就是这样不哭不闹不歇斯底里的状态,更让凌风担心。

他看着她,很久,还是点点头,知道自己就算站在这也无济于事,他转身。

门口蓝双刚要进来,凌枫冲她使了个眼色,蓝双看了眼病*,眼圈又红了,那么难过,却还是止住了脚步。

病房门轻轻关上。

顾绵僵直地坐在*上,手一遍一遍不停抚摸过毫无知觉的腹部,动作越来越重,力气越来越大,针头扎破了血管,输进的液体胀得手背皮肤肿了一个大包,疼痛却毫无知觉。

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前一刻还好好呆在肚子里的宝宝,这一刻没有了,没有了……

下唇咬出-血,混着汹涌而出的泪,一起,重重地打在手背上。

“宝宝,宝宝……为什么不要妈妈……为什么……妈妈爱你,每天撕一页日历,数着,算你生下来的那一天,妈妈笨,数学不好,算了好多次,可是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为什么……”

她揪着心口,死死攥紧,痛到这个程度,再也忍不住,眼泪,轰然砸下。

病房外。

三个人静静听着里头渐渐失去控制撕心裂肺的痛哭。

心中都揪了一根弦,绷紧,扯着心口,跟着她一起疼。

凌风稍微松了口气,她能哭,证明是在宣-泄,是好事,若是不哭不闹憋着,那才叫人担心。

蓝双捂着嘴,掩住哭声,卫川把她拥入怀中:“别难过了,你这幅样子待会儿怎么去安慰她?”

蓝双抹掉眼泪:“季深行最好有天大的事!现在是绵绵最需要他的时候,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他怎么可以不出现?!”

卫川神色复杂,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凌枫突然说:“我感觉,这不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

“什么?!”

“什么意思?”

“肇事地点很偏僻,绵绵怀着孕,自然会加倍小心,她没有理由形单影只出现在那里,不管怎样,我都会查清楚,任何想伤害她的人,绝不放过!”

蓝双紧皱眉头:“绵绵为人和善,谁那么歹毒想要害她?!”

……

晚上,北方医院有手术,卫川走了。

蓝双和凌枫留下守夜。

顾绵哭声一直没停过,短暂发懵之后是彻底的崩溃,蓝双在一旁看的焦急,劝,显得无力她也根本听不进去。

凌枫制止了蓝双进一步的行动,在他看来,顾绵肯哭,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事,哭,通常是疗伤的表现。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导致全身发热发红,到九点医生来查房量体温才发现不对劲。

她发烧了,烧的很厉害。

医生担心会是感染的前兆,又是做检查又是开了一大堆药物。

输液加上服药,本就瘦弱的人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一直处在蒙蒙怔怔的神志不清醒状态,两只眼睛肿的和灯泡似的,薄透苍白的小脸被太多泪水浸泡,泛红起疹子,蓝双好不容易把药喂下去她又吐了,后来没办法,医生只能把药物掺进输液里。

整个晚上,浑浑噩噩得都不知道痛是什么,脑袋里像灌了又稠又烈的岩浆,哭,呕吐,迷迷糊糊,就是醒不过来。

蓝双和凌枫在一旁看着纠结,顾绵在他们眼里一直是纤弱的存在,他们只恨不得代替她承受这痛苦。

大约十点的时候,顾绵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为季家别墅的座机号码。

凌枫把手机递给蓝双,示意她接比较合适。

蓝双只得硬着头皮接起。

和季奶奶通完电话,蓝双看到通话记录里,下午四点半有一通拨出去的电话,是给季深行打的,那个时间,和她出事的时间恰好吻合!

她把这是跟凌枫说了,凌枫蹙起眉头。

从顾绵醒来到现在,对季深行只字不提,按理,孩子没了第一反应是迫切需要丈夫,可她却问都不问季深行在哪,也不找他。

难道,她出事和季深行的这段通话有关系?

“你明天试探地在她面前提一提季深行,看看她什么反应。”

蓝双点头,的确要问清楚,如果和季深行有关系,她饶不了他!

……

清晨。

顾绵艰难掀开红肿的眼皮。

凌枫刚好从门外进来,发梢挑着水珠,看来是用水匆匆抹了一把脸。

这幅略凌乱不修边幅的样子,昨晚肯定守了她*。

“凌枫,谢谢你,昨天救了我,送我来医院,晚上还照顾我。”顾绵昨晚哭哑了嗓子,此时说话像动物细细声嘶叫一般。

能说出这话,表明她已经清醒,凌枫疲倦的眼眸里漾了点笑意。

长腿迈步*边,清冷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温度还是偏高,但比起昨晚,已经好太多。

他在*边坐下,给她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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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倒了杯水。

顾绵伸手要接,才发现手背扎着针,苍白的手背上,已堆积好几个青紫的针孔。

“你昨天晚上状态不好,会乱动,护-士给你扎一下你一动弹,针头就把血管破了,肿起一个大包,不得的另外再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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