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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晏将信纸团吧团吧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要说这人长着一双翅膀还就是不一样,百里轻舟的事他都还没来得及找步重算账,这人便连夜溜得飞快,还捎带着勾玉一道离开,只留下风晚这只老狐狸与他为伴。

不过这三日下来,他气消了不少,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实沈万霄与步重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他们一个是天界的太子,一个是瑶山的凤凰,肩上都担着三界众生,而他只是芸芸众生之一,想守护的东西本就不可一并而论。

他们对苍生有大爱,是以舍小我。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做不到那般无私,无论往后再遇到多少人,再经历什么事,他心里始终都有一间屋子,里头永远住着他的家人,朋友,爱人。

思索之余,他又不由懊悔,每每一闭眼就想起那天夜里他朝着沈万霄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沈万霄不惜以身涉险自剖相思骨,命都丢了半条,他却一气之下......沈万霄该有多难过。

他端着饭菜在沈万霄房门前徘徊不定,敲门的手几次三番地举起,又无一不是纠结着落下。

终归是没想好如何面对。

挣扎半晌, 他才终于叩响房门:“沈万霄。”

里头无人应答,松晏清清嗓子,以为是没听见,提高音量又道:“沈万霄。”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有些蔫了,低下头藏起眼底薄薄一层水光。他的指腹压在托盘边缘,压出一道红痕。

——那些话果然很伤人。

俄顷,他振作起来再次朝着门里喊道:“沈万——”

最后一字落地前,风晚抬脚踹开房门,神色凝重。

松晏心一紧,搁下托盘便往屋里走,这才见里面空无一人。

“沈万霄!”他不禁着急起来,匆忙遭屋里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找到,只在榻上捡到他缠眼用的一条鲛纱,“他身上还有伤,他能去哪儿啊!?”

“你先别急,”风晚探身朝窗外望去,见外头人来人往,先前四处游荡的兵将已然不见踪影,不由得叹气,“时颂他们走了。”

松晏闻言一愣,攥着鲛纱的手微微发颤:“你是说......他们带走了沈万霄?”

“嗯。”

松晏踉跄几步跌坐在榻前,玄柳绝不会放过沈万霄,他这一走,只怕是有去无回。

“都怪我,”松晏五指插进发间,痛苦地将自己蜷缩起来,“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他......要是、要是我早点想通,早点来找他就不会出事,都怪我......”

“这屋里没什么打斗的痕迹,观御应当是自愿与他们回九重天的,”风晚眉头紧皱,回头见松晏脸色惨白,眉心红莲花钿忽明忽暗时错愕地睁大了眼,三步并作两步仓促上前,“九转红莲咒!这咒不是已经解了吗!?”

“不对,不对......”风晚喃喃自语,摇着头连连后退,“怎么可能......观御怎么可能为了你舍弃半个神魂......不可能!”

“观御本就一身疯骨。”有人在这时缓缓走进屋里。

松晏怔怔抬头,只见门口有一人背着琴挺直而立,白衣赛雪,墨发高束,花纹繁复的面具彻底将面容遮住,整个人都裹得严实,唯独立领外露出的那一截脖颈,肤色是不常见阳光的古怪的白,其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认得这人,上回止戈便是扮作了他的模样。

“楼弃舞。”风晚强装镇定,内心惊涛骇浪难平。

楼弃舞慢条斯理地将琴搁下,自顾自斟茶,嗓音温润如玉:“涟绛死时,他将一半神魂放在奈何桥上,往后只要那一半神魂未死,他便不算是死过。九转红莲咒,自然就不得解。”

“不可能!”风晚当即反驳,“若封印未解,他又怎能召出勾玉弓!?”

楼弃舞极为轻浅地笑了一声:“你不会真的以为勾玉弓是涟绛召出的吧?若不是观御,你以为就凭现在的他便能压制住勾玉弓里的魔气么?”

他一面说着,一面睨向松晏:“若观御没做什么,你以为他又怎会拿到凤凰羽,耀青石,与九尾狐骨?”

松晏浑身发冷,只觉得再往前半步,便是悬崖,是粉身碎骨。

“以前血海伤过你,”楼弃舞略作沉吟,回想旧事,“他将你丢进血海,所以里面才会有你的碎骨。至于那只凤凰——

涟绛,你当真全都忘了?”

松晏一瞬间如坠冰窟,那些做过的梦,梦里翻腾的血海,还有被血海撕碎的赤金羽翼,一幕幕重回眼前,交织成凄厉诡异的画面,踩着他的经脉肆意起舞,将五脏六腑都扯碎。

“你想说什么?”他定了定心神,竭力将那些画面甩出脑海。

楼弃舞指尖轻叩桌面:“我来是想救你,劝你莫要再重蹈覆辙。”

“涟绛,他能为三界舍弃你一次,为苍生舍弃你娘亲一次,便也能再舍弃你第二次,第三次。”

“你胡说!”松晏气息不稳,双眼几乎爬满血丝。

楼弃舞无所谓地耸肩:“随你怎么想,你若是想知晓一切,去找花迟便是。”

藏在面具下的那张脸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如今魔骨异动的厉害,寒潭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