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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她坐在这红灯高挂,满眼红绸的礼堂上时,她还是有片刻恍惚,依稀想起,自己似乎也曾经在这样的礼堂,与一人叩首,承诺白首偕老……

一旁陪着她的侍女,小声宽慰她,直说待一对新人向她叩首后,她便可去休息了。

司徒晟和楚琳琅都知道母亲怕累到,尤其作为新娘子的楚琳琅,毫无扭捏之情,竟然拉着司徒晟的手,大步率先往前走,赶着行天地之礼。

司徒晟自然明白楚琳琅心疼母亲,才如此急切,他也是含笑任着琳琅拉拽,拜过天地后,便跪在了母亲面前叩首。

温氏总看这两个年轻人时不时在自己的眼前晃,虽然搞不清他二人是谁,却也不讨厌他们。

只是按照一旁侍女的小声提醒,接过二人递来的茶,浅酌几口,又将侍女递过来的玉镯套在了琳琅的手腕上。

不过看到琳琅手腕上原本的杨家传家玉镯时,她又是微微一愣,依稀记得自己似乎也曾戴过这镯子……

夫妻成礼之后,琳琅便该由司徒晟引领着,进入洞房。

司徒晟吩咐侍女搀扶母亲去休息之后,便牵引着琳琅转身去婚房。

可就在这个时候,礼堂入口的地方却出现了一阵骚乱。

“谁敢拦我?我是司徒大人的继母,我儿子更是他骨肉至亲的兄弟!今日我们来送贺礼,还需得请柬吗?”

原来陶慧茹居然带着儿子陶赞,跟着她的兄长陶海盛,外加几个捧着贺礼的仆役,一同来参加婚礼了。

陶海盛是有请柬的,原本应该可以顺利通行。

可是今日门口迎宾的还有七爷,他一眼便认出了陶慧茹,立刻派人拦住了她。

陶慧茹早就有预料,知道自己今日不能轻易通过,这也是她苦苦哀求哥哥,让他瞒着父亲将自己带来的缘故。

陛下的罪己诏,已经为杨巡平反,那么赞儿理应受到杨家后裔的荣光。

可司徒晟推拒了侯位后,陛下也没有松口钦定陶赞为侯位的继承人,更没有对陶赞有任何封赏。

陶慧茹有些坐不住了。当年出卖杨家也好,后来算计司徒晟和楚琳琅也罢,都是她一人主意,跟赞儿有何相干?

若是这般无声无息下去,顶着陶姓的赞儿,岂不是与杨家的隆宠彻底无缘了?

就算司徒晟恨她入骨,有心报复她,她也得逼着司徒晟认下陶赞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抱持着这样破釜沉舟的想法,陶慧茹再不顾大家礼仪,也全失了修行人的云淡风轻,便是豁出去一切,在门口大声嚷嚷了起来:“他司徒晟既然承认自己是杨巡的嫡孙,为何不肯认下弟弟?杨家凋零,只剩下两兄弟更该相依为命!难道他荣华富贵,便有不认亲弟的道理?杨巡老老将军的在天之灵,岂能瞑目?”

陶海盛也被司徒府上的下人阻拦得气极。

他这个妹妹命苦,全拜杨毅所赐!自己一个人含辛茹苦养大个孩子,岂是容易的?

如今好不同意等到陛下为杨家平反,妹妹好心想让他们杨家兄弟相认,司徒府的下人却狗仗人势,将妹妹母子拦了下来,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他也是大声呵斥七爷他们,嘴里都是狗奴才,狗眼看人低一类的话。

司徒晟当初婉拒陛下侯位封赏,便是存着吊出陶慧茹的心思。

这毒妇满心奸诈,若是任着她匿在暗处,岂不是留下隐患,便留下个香甜诱饵,引得毒蛇出洞。

不过司徒晟还是低估了他这个继母的钻营心眼和脸皮的薄厚。

她居然抱着这般趁着婚礼,在人前大闹的心思,打算逼着他认下陶赞这个弟弟。

司徒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两个女人的心思,他有些琢磨不透,一个是他的挚爱琳琅,另一个就是他这个出人意表的歹毒继母了。

想到这,他对抱着歉意对琳琅道:“你先回洞房,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原本立意要给琳琅一个尽善尽美,不留遗憾的婚礼。谁知还是被臭虫缠身,闹上门来。

琳琅明白他的意思,却冲着他微微一笑。自己又不是妙龄的少女了,岂会在意这种婚礼完美不完美之说?

再说,会一会陶慧茹那毒妇,可比在洞房里坐床独守有意思多了!

想到这,她落落大方道“你我已拜过天地成礼,我是你的妻子,既然是这宅院里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你不必跟她对峙,去陪客人饮酒去吧!”

司徒晟皱眉,不想让她一身喜服去处理这类腌臜事,可是琳琅却低声道:“不管怎样,她都曾经顶了你继母的名头,如此场合,谏官不少,都盯看着你的言行。我不是朝官,无知妇人一个。他们可没立场挑我的毛病。你只管饮酒去,乖,听话!可别过来,你来了,我就不好收场了。”

看她跟哄孩子一般的语调,司徒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可看她急不可耐要去门口的样子,他到底是点头,转身去了宴席。

而琳琅则是转身,将遮盖脸庞的珠帘径自挑开,对身后的冬雪和夏荷道:“走,上门口看看是哪一个没脸没皮,这等日子跑来沾亲带故!”

当一身绣金喜服的琳琅出现在门口时候,陶海盛在妹妹的撺掇下,正脸红脖子粗,扯着七爷的衣领子高声喝骂呢。

一旁围观的宾客也有不少。

七爷碍着他是文官,更是太子妃的亲老子,倒是不曾拧断他的手腕子,只是木着脸,任着他扯衣领子骂。

楚琳琅看了挑细眉扬声道:“陶大人,可是最近心火太旺,怎么跑到我府上来呼喝骂人了?”

陶海盛,转头看到新娘子居然出现在门口,便是一愣,突然也是想起,这毕竟是人家的婚礼,他这般高声呼喝,有些不给主人面子了。

不过他现在可是堂堂太子的岳丈,心里有底气得很,所以看见楚琳琅走来,也是余怒未消道:“还请楚夫人赎罪,并非我有意搅闹婚礼,实在是你府上的下人没有眼色,拦着我的侄儿和妹妹不让进。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真是不骂不行!”

楚琳琅走过去,亲自替七爷理了理凌乱的衣襟,然后又是恭谨向七爷福礼道:“七爷,您当年跟着杨老将军出生入死,就算老将军替你请命了府宅官位,您也婉言谢绝。猛将隋七千夫斩的盛名,当年军中谁人不知?当年您救了司徒大人从战场九死一生归来,他原本是想要将您当父辈长辈一般,养老送终的。可您却是闲不住,非要在府里担着差事,今日被人如此粗鲁谩骂,是我与司徒两个小辈不周,让人误会您是我府上下人了!”

她此话一出,顿时让周围的人一片哗然。这司徒府上,果然卧虎藏龙,就连看着像车夫门房的老头,竟然是昔日杨将军身边的功臣部将。

而如今,司徒夫人对这老者有多恭谨,就显得方才陶海盛有多么的粗俗无礼。

陶海盛也万万没料到,方才被他一口一个狗奴才叫着的黑瘦老头,竟然是司徒晟的救命恩人,是在府上养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