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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弄是非

静妃是第一次听说, 原来这些水匪竟然剑指陛下!

这么一来,可不好指责游学的组织者居心不良了。

毕竟这样一来,组织游学, 就是给陛下引开贼子, 挡了灾祸,不但无过, 反而有功!

不过楚琳琅巴结陶雅姝, 一起排挤宜秀,害得她没下船可是有人看见的。

她若重拿轻放,那这一遭岂不真成了无理取闹?

静妃咬了咬牙,只是泪眼凄楚道:“可是这个楚氏为人刁钻逢迎, 为了讨好陶家嫡女, 便沆瀣一气,欺负我的侄女, 这是铁般的事实, 若不是她们, 宜秀那孩子也不会不下船的!”

晋仁帝皱眉,转头看向那个跪在一边的楚氏女子,还有那个跟着母亲一同跪下的陶雅姝。

这个静妃口中迫死了郡主的楚琳琅, 看上去倒不像是刁蛮样子, 生得纤瘦娇艳, 很是明媚的女子……

他如何不知静妃在胡搅蛮缠?可云家死了一个女孩,也着实可怜。

若因此处罚陶家嫡女, 更是小题大做,白白得罪了国公爷。

若是处置了这个民妇, 便让静妃出了一口郁气, 换来耳根清净, 倒也省事……

就在陛下迅速权衡,沉吟要开口之际,一旁的司徒晟却突然清冷出声:“身为陛下亲封的郡主,在女学里一向呼朋唤友,却能被个出身不高的商妇欺负了?真是闻所未闻!这等误导娘娘的无稽之言是从何处听来?不妨告知微臣,微臣一定给娘娘查个水落石出……至于云家千金突然自尽一事,就是静妃娘娘不说,大理寺那边也会追查到底。据说郡主离开的当晚,她的屋里进了三五个婆子,屋里嘶吼挣扎声不断,烛光绳影。事后,有人看过她脖子的勒痕,说纹理是横的,不像自缢,倒像是被人从背后勒住……”

司徒晟的话一出,满堂震惊。

太后和皇上到了这般年岁,有什么不懂的?

若是司徒晟所言属实,那么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他们一下就明白了。

静妃却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再装娇弱:“住口!司徒大人!你这是何意?难道是污蔑我娘家人害死自家的闺女!”

司徒晟冷冷道:“请娘娘放心,具体死因,还要开棺验尸。如果静妃娘娘立意要追查真凶,大理寺自当立案,还云家姑娘一个沉冤得雪!”

静妃气得都浑身发抖了。

她一向觉得这个司徒晟与她儿子交好,甚至帮着四皇子绊倒了太子一个大跟头,算是自己人。

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跟疯狗一般,朝着自己发难,真是叫人始料不及!

此时再羸弱的面具也隐隐有龟裂的迹象:“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开棺验尸?我看谁敢扰了我侄女的身后清净!”

那棺材如何开得?若是开了,岂不是要再次将云家顶到风口浪尖?

听了这话,就连老皇帝也在一旁含而不露地眯眼来回扫视,不知道他的爱卿,还要给这座佛堂带来多大的意外“惊喜”。

司徒晟压根不看静妃娘娘威胁的眼神,不急不缓,继续道:“云大人几次去大理寺陈情,激愤难平。依着下官看,应该就是要查女儿命案的意思!宜秀郡主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却遭遇如此,任谁听了都义愤填膺。云大人一定是自责自己没能派得心的人看护好郡主,让她出了意外。下官觉得此事若细细追究,正应该从郡主的身边人入手。请娘娘放心,在下已经有了重要人证,一定追查到底,绝不叫宜秀郡主含冤而去!”

“你……住口!宜秀那孩子性格刚烈,以死明志,保全了大晋和云家的名节!我决不许有人拿她的死做幌子,往我们云家的头上泼脏水!”

司徒晟冷冷道:“以死明志?宜秀郡主的遭遇,是我大晋所有男人之耻!我辈无能,任贼寇这般嚣张!何须一个弱女子之死来明志?更不需再牵扯不相干的人,来为她的死负责!”

“你……”静妃一时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又是心里暗暗生喜。

他这话,岂不是在抽打陛下的脸?

要知道宜秀那孩子走上这条路,不就是陛下的授意?

云家乃是皇家姻亲,若是出个被荆国人玷污了清白的女子,要陛下的颜面何存?

想到这,静妃娘娘转向了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老皇帝,悲切道:“陛下,司徒晟出言冒犯,不敬逝者!还请你为宜秀那孩子做主……”

她哭得梨花带泪,很是可人怜爱。

若宜秀真是被别人害死的,做姑姑的这么哭,当真惹人垂怜。

可是仁宗了解自己这位能吏。司徒晟向来行事沉稳,脾气又硬,从来不说没有根据的话。

他能说出云家那一夜有隐情,必定也是手里掌握了人证物证。

妇人呆蠢!难道不知自家人都是什么德行?还在那跟司徒晟嘴硬。她难道以为人人都如他一般爱屋及乌?

而且,若是司徒晟所言为真,能活活逼死自己亲生的女儿保全所谓门楣,与禽兽何异?

晋仁帝当初惊闻容林女学,还有宜秀的遭遇,除了震怒之外,其实更多是与司徒晟相类的感触。

当年军情贻误,杨巡没有辎重补给,更没有援军增援,一代名将就此战死沙场!

若是杨巡健在,三千杨家军镇守边疆,荆国虎狼何至于那么嚣张?竟敢在大晋腹地兴风作浪?

仁帝当年也是一时气急,身边更无谏臣劝阻,竟然在听闻杨毅投降之后,震怒之下,便下令斩杀了杨家满门。

至此之后,投笔从戎之风便被刹住,也无沙场能臣涌出。

大晋此后数年,再无与杨家儿郎比肩的健将!

这是晋仁帝自己下的一步悔棋,别人不能提及,可自己每当朝中无良将可用时,就会想起这步臭棋,懊悔得很!

所以仁帝那日在静妃的宫中,想到了宜秀的遭遇,心中的悔意再起,才说出了“若早知今日之辱,不该斩杨毅全家”的话。

就是仁帝自己,也绝没有想到,他无意中的一句真心话,到了别人的耳朵里,却被过度解读出无数的嘲讽暗示,进而害了一个正当花季的少女的性命。

至于这静妃家那孩子的遭遇,起初仁宗还有些自责,觉得愧见静妃。每当她哭哭啼啼时,仁宗也是百般顺从,自当弥补亏欠。

可是病弱老娇妃时不时哭一哭,好似趵突泉般,怎么都止不住,也是叫人厌烦。

再加上今日惊闻司徒晟之言,原来这宜秀极有可能是被云家人自己逼死。

老皇帝的心里就跟吞毛了一般,恶心得很!

静妃哭得再梨花带泪,也勾不起他的垂怜。

眼看着太后不胜烦扰,在一旁皱起眉头,仁帝终于开口了,冷冷申斥静妃:“这里是太后的佛堂,不是你云家的灵堂!若是想哭,朕准你省亲,回云家跟你兄弟哭去吧!”

这回陛下话中的不善,不用过度揣度,都能听出来。

静妃心里一翻,也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竟然不能再让陛下如往昔般大度宽容。

她再不敢如先前对太后那般混不讲理,只立刻收住了眼泪,低声跟太后陛下赔了不是,便由着宫女搀起,灰溜溜地告退了。

待静妃走了,太后才道:“幸好陛下来得及时,不然你这后宫的佳丽,哀家是劝不动,惹不起!”

仁帝听出太后的不悦,自是连忙起身,跟母亲赔了不是。

太后其实也不算太生气,毕竟平日闲居宫,哪能看到今日这般变脸样的好戏?

借着这个由头,她顺势正好提起:“你这后宫也该有个正经主事的了。不然整日乌烟瘴气,陛下如何安心国事?哀家也不是说,小门小户的女子就不好,可在大是大非上,就是欠缺了些心胸眼界。过阵子,宫里要进一批不错的孩子,你也要上心看看,有好的就往上提拔一下……雅姝,过来拜见陛下!陛下,你看看,这位陶家嫡女正好要来我身边做女官,陛下看她长得可好?”

说着,太后顺势将她最看重的陶雅姝往前推了推,让她在陛下跟前混个眼熟。

那个静妃,心眼子就那么多,刚才闹得凶,无非就是不想让陶家嫡女进宫。

可惜她碰到了硬茬子,那个叫司徒晟的小子将陛下不好讲的话,全硬邦邦摔在了那妖妃的脸上,一个立案“起棺”就怼得静妃哑口无言。

太后在一旁冷眼看了一遭,比听《心经》都觉得舒心解气。现在再顺便推推陶家的嫡女,这静妃在宫里耀武扬威这么多年的日子,也该是到头了。

说起来,除了那张脸和身段,静妃跟方良媂哪里像了?

太后虽然不喜方良媂的病怏怏,可是那孩子为人大气,很是随性,可没有静妃这肚肠的功利心!若是方良媂还在,这静妃是绝不会有今日光景的……

陶雅姝听了太后的话,机械起身,如标尺般规矩有度地朝着陛下行全礼。

只是正当芳龄的小姑娘,脸上全然没有拜见陛下的娇羞忐忑,那一脸的木然,仿佛老和尚刚刚敲过的木鱼,硬邦邦得很。

老皇帝看着规矩拘礼的陶雅姝,表情也是淡淡的。

他这把年岁,有什么娇花没有欣赏过?

看跟自己孙女般的青葱少女,就仿佛在看一杯品过千百回的茶,平淡寻常得很。

如此毫无反应的两个人,让太后有些心急,不由得暗想,若是有机会,还得让雅姝在陛下跟前多露露脸。

入宫的这么多女官里,只这个陶雅姝的心胸气度不俗,堪为一国之后。

再说楚琳琅,只觉得劫后余生,缓缓舒展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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