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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陛下虽然也知这司徒晟有些才干,却是耍弄手段的机智。

那老六是被谁教唆着在自己面前抖机灵的,老皇帝心里都门儿清,也听闻了司徒晟上位后,就跟自己的六儿子分道扬镳的后续。

这等善于专营的薄情之辈,入了大理寺,正好做个皇权王法的铡刀,行了来俊臣这类酷吏无赖路数,震慑住那些心怀叵测的佞臣贼子。

当然,若是刀用坏了,丢掉再换一把便好。

历朝历代,总有些没有文人傲骨的钻营之辈,争先恐后地担这骂名。

可是,如今看司徒晟呈送的奏折,文笔斐然,字句老辣切中要害,看得陛下不禁有些动容。

难怪前些日子,国子监齐公在他面前夸赞,说司徒晟虽然只是探花之名,可是在陛下的手下磨炼后,是状元治国之才。如今从不管闲事的齐公更是帮着这个年轻人呈递奏折。

足见此人,是真得了慧眼齐公的赏识。

想到这,永庆帝隐隐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他是不是用坏了一个本堪重用的大才?

不过陛下依旧不露声色,只是指了指这奏折道:“你知道你写的是什么吗?一旦百官知道这个提议是你所出,你在朝堂上可要无立足之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只怕朕也保不住你。”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告诉司徒晟,年轻人别光想出风头,也要想想动了百官钱袋子的下场。

司徒晟现在不过是担了酷吏名头,可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很有可能连官都保不住。

陛下虽然这么问,却也知司徒晟并非无知,不然他何必委托齐公,绕过给奏折过筛子的进奏院呢?

只因为这奏折足以炸开半个朝堂,一石激起千层粪!

立在龙案下的高大青年,闻听了他的话,从白玉笏板半露侧脸,浓眉下的眼神似开刃的箭矢,锋芒毕露,他一字一句道:“若能辅佐陛下山河稳固,国泰民安,孤臣——何惧?”

永庆帝百味杂陈看着这个年轻轻轻便毁了大半官声的青年:原来这小子都懂,却依旧如此执着。

这条路太难,太荆棘,窄径两侧皆是深渊,绝非钻营精明之人会选之路。可他偏偏迎难而上了!

皇帝被他的果敢震撼,最后只是轻道了一声:“好!”

……

后世史书对这场御书房君臣的交谈,浓墨重彩地大书特书,但大多是春秋笔法,分析时政利弊。

唯有一本名不见经传的野史,另辟蹊径,表示当时只是五品少卿的司徒晟,或许没有后世人揣测的那么风骨高尚。

他不过是受了上司和百官排挤,又不耐案牍劳作,便想要给满京城的官吏都找找不痛快罢了。

当然还有更深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司徒晟嫌弃自己官宅子太小,想要升官位,涨俸禄,换个大些的宅,方便还是光棍汉的他容纳娇娥美姬。

当然,对于这种胡说八道的野史,大部分文人墨客都是嗤之以鼻,将书一卷,塞入灶膛了事。

那日,司徒晟从御书房从容离开。

齐公在宫外的门前等着他。见他出来便问:“可还顺?”

司徒晟恭谨回道:“君心难测,等着便是。”

齐公点了点头,有些百味杂陈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当初因为是否北地开市的问题,齐公与司徒晟起了龃龉。

可是待与之深交,齐公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支持北地开市的真意。

他在自己七十大寿那日,曾经将荆国之乱比作洪流,若是如鲧一般,一味填堵,治标不治本。

若想防患于未然,最要紧的是大晋应该有能疏导洪流的宽广“河道”。而这河道便是国力与兵力。

而眼下大晋国库空虚,而在负水之战后,再无当年杨将军一般的良将。只靠封闭边线,如何能堵住虎狼?

当时,听了这个年轻人的一番侃侃而谈,齐公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老朽了,居然没有发现,当年的考生里,竟然能藏匿了这么一个胸怀大志之才。

这些日子来,他约司徒晟下棋,也听了许多他关于革新积弊的想法。

他也越听越激动,突然觉得沉寂了许久的朝堂,也许需要这样的年轻人振臂唤醒那些躺在功劳簿上的老臣。

这也是他愿意冒风险,替这个年轻人越级晋奏的原因。

而现在,就像司徒晟所言,君心难测。就是不知陛下会不会也如他一般,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蕴藏的不寻常的才干。

没过几日,陛下下旨,将司徒晟调出了大理寺,入了朝中的重要中枢——户部。

司徒晟收拾东西离开大理寺那日,同僚的脸色各异,纷纷猜测这司徒晟是如何在无政绩的情况下,又越级晋升的。

尤其是给他无数双小鞋穿的上司成大人,更是难得和煦,与他热情作别。

听到司徒晟调任到户部的消息,周随安一天都没吃下饭。

他原本就对司徒晟高自己一个品阶而心怀耿耿,没想到,不到一年的功夫,这个司徒晟竟然也入了户部,而且是正四品的侍郎。

凭什么?无德无才之人居然不到两年功夫连升数次!

这让一直晋升无望的周随安情何以堪!他甚至怀疑,原本主理大人说的准备给他的从缺,就是司徒晟所占的位置。

可这明明是主理大人暗示过许给他的啊!

一个在大理寺挥鞭子审犯人的酷吏,如何担得起这般细致的差?想来户部的同僚也不会善待这从天儿而降的侍郎?

这么一想,周大人又略略舒服了些,只是憋住了劲儿,等着看司徒晟的笑话。

再说,刚升了四品官职的司徒大人并没有急着走马上任,因为他在忙着搬家。

这次的新屋宅乃是陛下钦赐给他,以后都不必交房租子的。

屋宅的地点也好,地处王侯将相云集的和宁巷。

先帝大兴土木,在和宁巷修建了屋宅。能住进这巷子的,都得是皇室钦点。

所以当京城臭名昭著的酷吏司徒晟搬进来时,巷子里的各户人家都派人出门,跟司徒家的管事寒暄,顺便再套套话,看看司徒晟是走了什么机缘,又升官又赏赐宅院的?

这次搬家,琳琅雇的人手多,她也不必伸手,只看顾着就好,倒是很有闲暇,跟以后的邻居管事们闲话家常。

不过楚琳琅却是问得多,答得少,笑吟吟地一通神聊之后,倒是将邻居府宅子里的主子们套问得差不多了。

不一会办完了东西,楚管事笑吟吟地跟诸位作揖告别,啪嗒一声就紧闭了宅门子。

如今这宅院,可跟原来的天地之差,甚至连那木鱼石巷的周家宅子都没法与之相比。

无论是后花园的假山、石板铺路,还有游廊水池,到处都能品出能工巧匠的妙思。

据说当年修建这些宅子的工匠,可是工部专门调拨过来的,着实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呢。

东家能加官进爵,楚琳琅自然是高兴,不过这么厚重的赏,她的心里也疑惑,司徒晟倒是凭了什么升迁这么快。

难道是他最近又破了什么大案,切人头切得够漂亮?

司徒晟听了她试探的问之后,只是笑了笑:“我跟陛下陈情时,他见我眼下有黑眼圈,便问我是不是睡的不好,我说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太吵,夜里总睡不好,陛下仁德,便赏了我这处宅院……怎么,你不喜欢这?”

楚琳琅怎么能不喜欢呢?陛下的赏赐,不用花钱的啊!那她也不必难心,要不要借给司徒晟银子了!

只是宅院大了,这仆人要请的也多,她这个担着名的管事,管的事儿也多了。

这么大的家业,楚琳琅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替人担着了。

所以稍微安顿好了之后,楚琳琅就来跟司徒晟商量,看他要不要正式雇请个管事的。

至于她,就担个外院管事婆子的名头便好。

而且她最近想了又想,还是还是觉得自己不宜在他的府里久留。

她跟夏青云商量好了,这几日他去附近的州县送盐,买货,等他过些日子回京城,她想要跟他一起离开京城。

搬家之后宅院大了,东家再睡书房便有不妥,楚琳琅给司徒晟布置了主人卧房,在铺床的时候,司徒晟也在,她便顺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司徒晟正在摆架子上的小泥人,听了楚琳琅的提议,转头看她:“怎么?你想离开?”

楚琳琅一边利落铺床一边道:“是呀,总在您这,老是给您添麻烦也不好。我跟着盐船,天南海北居无定所,也不怕我爹能找到我。”

说完之后,不见司徒晟回答,她便转头看向他。

他正立在刚搬进来的书架旁,单手捏着一摞书,而眼睛却直直看着她,好像琳琅方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那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压迫感。

看琳琅扭头,司徒晟沉默了一会,终于和缓说道:“那夏青云的年岁也大了,这两年差不多就该娶妻生子,你若是跟着他去,恐怕也有许多不便,也该替他想想。至于府里的差事,你若嫌累,雇几个副管事就好。”

司徒晟说的,其实正好也是楚琳琅一直顾虑之处,所以她之前才迟迟没有应下。

可听他这么说,倒像是自己到处乱勾男人,耽误了别人娶妻生子一样。

正在铺床的她有些气闷,将手里的床单子一扔,半挑眉毛道:“若这么说,我也不该在大人您的院子里呆着了。您也还没娶妻呢,就不怕别人说你雇个年轻轻的女管事,耽误了大人的声誉?”

说完这话,她铺好床正要转身,却发现司徒晟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她的身后。

她吓了一跳,结果身子后仰,脚下不稳,一下子就半倒在床上。

她这么一躺下,便发现司徒晟正立在床边,高大的身体遮挡住了大半的光,低头垂眸看向自己的眼神,透了几分逼人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