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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怀心事

楚琳琅连忙抽手, 不好意思地来跟东家请安:“这几个人是老家旧识,而夏青云则是夏荷的兄长。他们刚刚入京城,现在天黑, 家家闭户无处吃饭, 我斗胆容留他们在外院上了药,一会吃了面就回客栈歇宿了……他们只在外院, 并没有去内院走动……”

她想了想, 又补充道:“因为没跟少卿打招呼就领人回来,还请大人莫要见怪,他们吃饭的费用银子,也会从我月钱里出。”

司徒晟立在那里, 颇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一时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夏青云。

夏青云等人听了楚娘子的话, 也纷纷走过来给大人请安, 看这大人并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他们匆匆吃了几口,就赶紧告辞走人了。

司徒晟并没有再说什么,独自一人入了书房。

过了一会, 楚琳琅用托盘端着一碗刚煮好的汤面, 给少卿大人送来当夜宵。

今天夏青云他们闹得阵仗太大, 她又去了一趟六王府。

这些事情,她不敢隐瞒, 需要跟大人交代一下。

她说得很细,包括自己都说了什么, 还有六殿下待自己超乎寻常的和善。

说完了, 她半抬起头, 试探问:“大人,我今日有没有说了不该说的话?”

司徒晟的目光有些冰冷,长指在一方砚台慢慢画圈,就在楚琳琅有些忐忑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夏荷的兄长年岁几何,娶亲了没有?

啊?楚琳琅有些点傻眼,摸不着司徒大人问话的脉门子。

她老实回答:“他……大我一岁吧?那今年应该是二十有五了,还没娶妻,至于有没有妾,我就不知了。”

司徒晟笑了一下:“年岁这么大还不娶亲,可是有隐疾?”

这话,楚琳琅曾经用来嘲讽过光棍司徒晟。

楚琳琅疑心他又在扒言语旧账,飞快扫了他一眼,干巴巴道:“苦出身的孩子,娶亲晚是常有的事儿,何况他又常年跑船……”

司徒晟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那么方才那小子含情脉脉看着他府上的女管事,黑黝黝的手抓着柔荑不放,就好解释了。

穷苦人家的孩子,若不是穷得娶不上媳妇,也有可能是心有所属,想着捡天上掉下来的肉。

而楚氏今天为了这个夏青云也算是鞠躬尽瘁,有情有义。

平日里从来不肯轻易扯他的旗号行事的女子,却为了这么个愣头青,打着他的名号独闯了六王府,忙活到现在……

司徒晟一时突然想起,他弄伤了手的那一夜,这女子劝慰他说过:她以前别无选择,只能嫁给周随安。可是她以后会努力让自己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就是不知,黑小子是不是她众多的选择之一……

想到这,司徒晟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黏土软泥,两指搓力,揉搓起来。

楚琳琅见他并没有追问六王府的事情,便觉得今日的事情也能告一段落,将热腾腾的汤面端到了司徒晟的跟前。

哪知道司徒晟看着酥肉面,很是冷淡道:“别人吃剩下的,我不要……”

从来都是很好伺候的东家,今晚不知为何,突然挑起刺来,这让楚琳琅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这明明是他回来后重新下的面,哪里是别人吃剩下的?

不过琳琅猜测,他应该是不喜欢府中来外人,今日的确是她欠妥了,大人责怪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她端起了面,低声道:“那……我马上就去厨房做些别的饭菜,请大人稍等片刻,”

说完,她转身便出了书房。

天色已经晚了,夏荷跟兄长分开太久,又担心他满身的伤,便跟着夏青云同去,准备看护兄长,免得他夜里伤势恶化。

而楚琳琅本以为送个面就好,早让冬雪先歇息去了,想来丫头这会儿也睡了。

至于观棋——这位常年缺觉的金贵小厮,老早就吃了汤面,跑回屋子补觉去了。

所以再做些饭菜的话,楚琳琅只能一人忙碌。

她想:狗屁的不会拿她当下人。现在他用起管事婆子来,可是顺手呢!男人的嘴啊,真是骗人的鬼!

楚琳琅心里有些郁闷,跑了一天,她到现在都还没吃呢。一会给那位矫情大人做完饭,她再吃那碗他不要的面好了。

当她重燃了灶坑,又打散了两个鸡蛋,正准备切辣椒的时候,有个人影突然入了厨房。

琳琅转头一看,原来是司徒晟。

他的身形高大,一进来,就仿佛填满了逼仄的小厨房。

琳琅以为大人饿了,要来催饭食,正想说话,可是司徒晟却弯腰拿了烧柴时坐的小凳子,然后坐下,就着锅灶,开始闷头吃楚琳琅端回来放在灶台上的面。

面条都是不禁泡的,现在那碗面已经有些微微发坨了,口感并不甚好。

可看他大口吃的样子,像是饿得不行,所以又改主意,不嫌弃是别人吃剩下的了?

楚琳琅好气又好笑,走过去蹲在灶台边问他:“面条泡得不好吃了,要不大人你先吃两口,我很快就能再做两个菜。”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继续切菜。

月光斜入小窗,洒在了她的后背,显得那扎了围裙的腰,更加纤细,不盈一握。

司徒晟静静看着她切菜的背影,慢慢放下了碗,起身走了过去。

楚琳琅直觉得自己的腰一松,低头一看,围裙竟然被人从背后解开了。

她不禁有些慌乱,回头问:“大人,你要干嘛?”

司徒晟从她背后伸出长臂,拿走楚琳琅手里的辣椒,然后低头问她:“你晚上吃过了吗?”

听她方才讲的章程,好像就是忙着打点那些盐帮伙计,自己并没吃饭的样子。

楚琳琅仿佛被他绕在怀里,困在案板前,很是不适地微微拉开些距离:“我还不饿,等大人吃完了……我再吃。”

此时深夜,他们两个人又是独处,细细想来真是不像话。

他挨得太近,就算自己是下堂妇人,也万没有可以被男人随意轻薄的道理。

难道……这司徒晟大半夜,突然起了什么歹念?

想到这,楚琳琅单手将案板上的菜刀握在手里——管他是什么官,若欺负她孤苦无依,拿了她当玩意儿,她就得让瘟生再尝尝姑奶奶的厉害。

如此想定,楚琳琅横眉立目转身,刚想申斥他,却是有些傻眼。

只见司徒晟在她身后,竟然正在扎围裙,原本挺长的围裙,到了他的身上骤然短了一大截。

“大人……你要干嘛?”

司徒晟抬头看了看她手里握着的刀,伸手便轻巧接过,然后示意琳琅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

再然后,他看了看准备好的食材,居然挽起了衣袖,开始切菜剁丝,然后热油炒菜。

看他那熟练的架势,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菜。

楚琳琅吓了一跳,所谓君子远庖厨,司徒晟贵为五品京官,怎么能让他做厨房里的事情?

可是司徒晟却示意她坐着别动,然后他手脚麻利地做了一盘辣椒炒蛋,还用中午剩下的肉汤做了一大碗胡辣汤,然后端到了灶台边,喊琳琅来吃。

中午的香葱油饼还剩了不少,用来配汤和炒蛋都很相宜。

司徒晟炒的菜还不错,就像他会做木工活一样,这个男人只要愿意,似乎什么都会做得很好。

他一边用小碗给琳琅盛汤,一边淡淡解释:“……方才是我想起公事心烦,迁怒你了。”

男人道歉太爽利,楚琳琅反而不自在了起来。

自己方才竟然误会他,还准备拿刀吓唬他,她一时觉得有那么点羞愧,怎么能如此揣度坦荡君子?

她只能赶紧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这酸酸辣辣的,还挺开胃的,一股子暖意似乎从胃部,渐渐上升,入了心底。

琳琅舔了舔嘴唇,很真诚地奉承:“大人,你居然会炒菜。”

司徒晟继续吃那碗更坨的面,慢慢说道:“偶尔做菜,也很调剂心情。”

楚琳琅眨巴了下眼睛,明白了,对于司徒这样操劳国事,损耗精神的男人来说,炒菜跟练写大字一样,都能陶冶心境。

他一定后悔不该让管事婆子再劳神做宵夜,所以才来厨房吃剩面。

可看到自己做菜,他才好心帮忙。

这恶名在外的大理寺酷吏,除了偶尔喜怒无常之外,可真疼下人,难怪会将观棋养得那么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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