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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屋里伺候的另一个丫鬟名唤冬雪。她的性子直嘴快,直接问:“大娘子,您难道不知老太太安的什么心,您对那位尹小姐如此示好,岂不是默认?”

楚琳琅手脚利索地画着布样子,既是解释,又像是说服自己:“人家没有提这话茬,我怎可短了待客之道?我嫁到周家的确过了几年穷苦日子,可如今却是楚家姐妹里嫁得最好的。人得知足感恩,随安爱重我,这么多年不曾招妾侍入门。我也不能疑神疑鬼的,在人前下母亲的面子。”

冬雪听得直翻白眼,周家现在是不缺钱银,那也是大娘子一力操持起来的啊!不然依着那周家母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德行,只怕做了官也得喝西北风!

可是楚琳琅的一句话,却止了冬雪接下来的牢骚:“不知你俩还记不记得,可我却记得自己当初差点被人捆了塞入轿子的绝望……不管怎样,我是感念着官人的。”

夏荷和冬雪谁也不说话了。她们当然记得姑娘在楚家时的凄苦无助。只因为姑娘是庶出,又是女儿家,就算比家里那几个兄弟都争气,最后也逃脱不掉被父亲轻巧送人的下场。

就像姑娘说的,多亏了周大官人。也许正因为这点,楚琳琅对待大官人,有时候比他的娘老子都宠溺,就算周随安有些短缺也一力包容。

可惜楚琳琅虽对夫君有娘老子的舐犊情深,那周随安却毫无慈孝之心,怀揣着一肚子闷气踹门而归。

当他咣当一声踹开房门时,楚琳琅正缝着衣领子的花样,一不小心,针尖正扎在手指上,一颗红殷殷的米粒立刻冒了出来。

若是平日,周随安必定急急过去看,跟娘子赔不是。可今天,他只想先宣泄自己受了半日的惊吓。

“楚琳琅,你是疯了吗?竟然做出劫持皇子的事儿来!还在六殿下面前胡言乱语,你知不知我今日差点就要被你吓死在官署里!”

楚琳琅吮了吮指尖,试探问:“六殿下不是不追究了?官人是因为别的事在恼?”

她担心的是自己伪造的账单,若真被司徒那个碎催捡去,可就坏菜了。

在周随安听来,却以为她全然不将白日闯的泼天大祸放在心上。

他瞪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反问:“你还好意思问?”

楚琳琅紧盯着他的眼,走到他跟前,目光炯炯:“真有别的事儿?官人说细些……”

看她这不嫌事大的样子,周随安无奈道:“你可行啦!还盼着有别的事儿?都告诉你这几日不要出门,你非不听!要不是六殿下仁慈,如今你就祸累全家,不是说要跪祠堂吗?怎么还坐在这里?难道白日在公堂的话都是做样子?”

楚琳琅确定了那司徒晟并没有提什么假账的事情,顿时放宽了心。看来那个司徒晟跟自己没话找话,应该就是好色男人的无聊讨嫌罢了。

再说那一页纸没头没尾的,大约是上下马车里时遗落的。若被路人捡去了,也无非落得个厕纸的下场。

如此一来,楚琳琅心中大定,倒是有闲心调侃相公:“跪是要跪的,不过家里来了娇客,官人要是心疼我,好歹给我留个脸,过了这阵子再说。”

看周随安不解的样子,楚琳琅一边重新拿起针线活,一边不紧不慢补充道:“公公生前的至交家眷前来拜访,说是姓尹……”

说着话,她抬头瞟了一眼官人。

听到楚琳琅这么一说,周随安的身子微微后靠,也不再问,而是清了清嗓子,颇有些不自然道:“哦,父亲的确是跟尹家交好,母亲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楚琳琅手里的针尖又失了准头,不小心戳在了手指头上,不过这次她没吭声,只是默默吮着手指,意味深长地抬头看向周随安。

原以为还真是尹家故交突然拜访,婆婆恰好知道尹氏新寡,才生了些别样心思。

可看周随安丝毫不意外,又略带些不自在的样子,楚琳琅才突然想到——也许尹氏来访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甚久。

甚至连周随安都被婆婆通了气,独独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想到这点,就算先前开解了自己,楚琳琅也觉得一股子火苗渐往上窜,不过她继续不动声色试探:“既然来了贵客,母亲如何顾得上与我说话?对了,你跟尹家上次见面,是何时?”

周随安听了,微微调整了下身子,语气和缓了许多,却不接楚琳琅的话茬,而是宽容大度道:“算了,六殿下既然赏了你,就是不打算与你计较。这几日你不要再外出,等到贵人们都走了才好。”

楚琳琅抿了抿嘴起身服侍周随安脱了官服,换上便服后,立在窗前目送他出院给母亲请安去了。

周随安比楚琳琅大三岁,模样周正,身材不算太高,但模样俊秀,是江南男子独有的温润,虽然已经二十有六,看起来依然风度翩翩,带着几分少年质感。

就算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楚琳琅也不曾短缺了夫君的衣用。周公子出门访友会客,一身白衣胜雪,羽扇纶巾,走到哪里不博得个俊秀清朗,如玉公子的美名。

若不是他家道中落,只怕早早就会有家室匹配的闺秀,争取求嫁。

这等如玉郎君,曾让楚琳琅无比自傲,觉得自己就算满身市侩,费心讨要生计,总算没有白费,养出个才学八斗的丈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