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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宝林也不得不承认,姐姐那般得天独厚的人,能一眼叫皇上青睐,也不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她记得,进宫后,姐姐就一向待她好,所以,她虽然偶尔觉得酸涩,但当真不曾嫉恨过姐姐。

容宝林抬头看向小久,她问:

“难道我做错了吗?周嫔三番四次嘲讽羞辱我,我不过还手,有何错?!”

“姐姐什么都不用做,皇上就会宠爱她,可我呢?我家世不起眼,容貌在宫中也只是平平,我若不使些心机手段,皇上怎么会注意到我?!”

容宝林忽然拔高了声音:“她怎知晓我难处?!”

小久想劝些什么,可在容宝林情绪失控下,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容宝林攥着小久的衣袖,哭着喊:

“我从未想过要害她!”

“我只是想得宠,想叫人看得起,却并非狼心狗肺,我知道她对我好,我怎么可能真的像周嫔说得那样,去害她啊!”

“她明知周嫔瞧不起我,就屡次和周嫔走近!我不如周嫔有个好家世,所以,她就抛弃我了,是吗?!”

容宝林知道她这样想不对,可一旦涉及到周嫔,她就发疯了般钻牛角尖。

小久被吓得忙忙抱住她,高声打断她:

“主子!”

小久抹了把泪,却不敢让主子这样继续想下去:

“主子和昭嫔进宫来就互相扶持,周嫔数次让昭嫔远离主子,都被昭嫔反驳回去,难道这些事,主子都忘了吗?”

“主子曾多次说过,昭嫔心细聪慧,主子不曾和昭嫔商量,就利用昭嫔对周嫔下手,您说,昭嫔心中如何不会对主子提防?”

“昭嫔不曾对周嫔揭穿此事,也是念着和您一同进宫的情谊,如今这般,不过阴差阳错,主子万万不可胡思乱想啊!”

容宝林如何不知这些道理?

只是她下意识地就想逃避,不敢也不愿意接受,是她因一步之差,才叫顾姐姐对她生了嫌隙。

小久直白的话,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容宝林哭喊一声,伏在小久怀中痛哭不止。

她哭了不知多久,外间都天都黑透,她才堪堪哑声说:

“……我不后悔的。”

顾姐姐向来谨慎小心,纵使她和姐姐说了,姐姐也不会同意她那样做的,哪怕再来一次,她也会瞒着姐姐。

周嫔多次辱她,若不还报回去,她心中如何解恨?!

她进宫以来,所行的桩桩件件,她都不后悔。

悔只悔,她做得不干净,才会叫姐姐察觉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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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的消息传来,顾晗就立刻吩咐了人去御膳房传膳,顺便将午时的梅花糕再备些来。

陆煜到长春轩时,时辰尚早,宫人刚将墙角的莲花灯点亮,陆煜下了銮仗,刚进长春轩,就见那内殿的楹窗只透了个缝,殿门珠帘垂下,根本不曾有人上前迎接。

他拦住宫人通报的动静,掀帘子进去,就听见女子倒抽了口气,轻声低吟着:

“疼、疼——”

未瞧见里面情景,只听这动静,活脱脱和夜间她哭着推他时一样,叫人遐想不断,陆煜当即掀开二重帘进来,打眼一瞧,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们在做什么?!”

只见殿内点着灯烛,殿中四角烧着炭盆,发出火光噼啪的声音,而那软榻上,女子未穿外衫,衣衫不整地卧在软榻上,她伸着手,随着动作,衣袖挂在臂弯间,一截细白的手腕露出来。

宫婢拽着她手,一手拿着银针,就朝她手上扎去,女子咬唇,轻拢着细眉,似被迫害的模样。

陆煜只见这画面,来不及多想,一声质问就出了口。

顾晗一惊,抬头看了眼沙漏,才发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她忙理了理衣裳,从软榻上起身,赤脚踩在了地毯上,服身行礼:

“嫔妾给皇上请安。”

陆煜还震惊于刚刚的画面,一时未能拦住她,待余光瞥见她细腻的脚踝,才回过神来,伸手将人拉起来,但依旧冷声道: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说着,陆煜扫了眼,手中还拿着银针,跪在地上的玖念。

顾晗稍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她用一只手扯着陆煜的衣袖,支支吾吾半晌,没有憋出一句话来,这点时间,也足够陆煜看出不对劲来。

他如往常一般,牵着顾晗的手,就听女子低低“嘶”了一声,似碰到了伤口一般。

陆煜皱眉,将女子的手拿出来,顾晗抽了抽手,似有些不愿,但在陆煜冷眼下,她仍是扭扭捏捏地将手伸了出来,凑近灯烛,陆煜才看清,她指尖扎进了一根木刺。

她一双手生得好看,十根手指细腻纤长,指尖也玉润饱满,如今扎了根木刺,将那根手指泛了红肿,适才宫婢挑破了皮,但那根刺还未挑出。

陆煜看着那个黑点,觉得颇有些刺眼。

他没有遮掩情绪,直接皱眉冷声道:“你晚时做什么去了?”

午后他离开时,女子还好好的,这不到半日的工夫,她怎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顾晗觉得有些窘,仰着白净的脸蛋,只眼巴巴地看着他,似在叫他不要问了,在灯烛下,那双杏眸透彻,愈添了分朦胧,叫人心生怜惜,不舍得为难她半分。

可惜,陆煜铁石心肠,根本没有动容,抬手指向玖念:

“你来说。”

玖念心中也恼主子的不小心,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是午时陆煜说要尝尝的那梅花糕,御膳房虽做了送来,却被顾晗这半日中用得差不多了,待御前侍寝消息传来时,顾晗一时心虚,就领着宫人到梅林采摘红梅。

还是回来后,顾晗觉得手上总时不时地传来刺疼,才发现了不知何时她手上倒了根木刺进去。

陆煜听罢,头疼地抽了抽额角,他没好气地看了眼心虚的女子:

“朕难道还能因一盘糕点和你计较?”

说着,陆煜气不打一处来:“你便是觉得不好向朕交代,你直接让御膳房的人去摘,或是打发底下的奴才去做就是,何时要你亲自去做这些事?”

顾晗心虚,拉着陆煜的衣袖,轻晃了晃:

“嫔妾知错了。”

陆煜冷呵了声,这半年来,他还不知她?今日知错了,来日还敢再犯。

陆煜将衣袖扯出来,懒得搭理她,皱眉对玖念道:

“怎么是你给你家主子挑刺,没去请医女?”

玖念觑了眼自家主子,选择实话实说:“主子说,这只是一点小事,不必要兴师动众的。”

陆煜顿时耷拉下眸眼:

“还愣着作甚,你家主子不知轻重,你们也不知所谓吗?”

顾晗有些窘赧,也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皇上为何会这么生气,只是手上进了根木刺而已,本来就只是一件小事,待将木刺挑出来,连药都不用上,根本不值当叫太医院的人来一趟。

玖念应声跑出去。

陆煜只装作没看见女子时不时朝他看来的视线,耷拉着眸眼,坐在软榻上,案几上摆着茶点,正是那梅花糕,陆煜捻了一块扔进口中,顿时皱了下眉。

他惯来不爱吃甜食,糕点向来很甜,他一直用得少。

午时之所以那样说,不过寻个借口来她宫中罢了,偏生她真的信了,还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这个念头只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那些不虞的情绪却不可抑制地退了下去,陆煜不着痕迹地觑了眼女子,她双手绞着手帕,似是无措,一时居然忘了手上还扎了根木刺。

陆煜顿时觉得头疼,他和她置什么气?

顿了顿,陆煜抬手,沉声:“傻站着做什么,过来。”

顾晗稍有迟疑,才将手搭上去,顺着他的力道,依偎在他怀里,陆煜一手揽着她,将她的手帕拽出来扔掉,胸口堵着的闷气才少了些。

许是那日中秋,他转身时,恰好亲眼目睹了女子从高台上摔下来,叫他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从那以后,女子每每受伤,都叫他有些不虞。

就在这时,陆煜觉得腰间被人戳了戳,他低头,只见女子扯着他的腰带,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嫔妾知晓皇上是心疼嫔妾,再也没有下次了。”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边,陆煜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下,心疼?

只不过一点小伤而已。

他分明是在恼她行事不小心,不忍温玉存瑕,哪里是心疼她?

但心中残余的那些气闷,却在女子的温声软语下荡然无存,陆煜扯了扯唇角,今日才惊觉,他原来也这么落俗?

为何新妃中,他独独偏爱昭嫔?

温柔,安静,不吵不闹,都只是尔尔,陆煜不得不承认,最初他会注意到顾晗,只因她站在御花园中,一身简单的胭脂宫裙,却压得身后众花黯然失色。

后来总来长春轩,才品出她除却容貌外的好处。

医女来得很快,替顾晗挑刺后,涂了点药膏,一刻钟的时间都没耽误,就从长春轩离开了。

陆煜瞥了眼那被包起来的手指,再瞧女子温柔清浅的模样,忽地说了句:

“不是。”

顾晗一怔,茫然地看向他。

陆煜却移开视线,没和她对视,拉着她起身:“先用膳。”

顾晗跟在他身后,半晌,才琢磨出他那句“不是”是在说,没有心疼她。

顾晗不以为然,她只是一句说辞,她说他听,也就罢了,谁会将这种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