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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顺福去了宝相楼, 颂雅轩送进一碗姜汤,云姒闻到姜汤都觉得腻歪,但还是乖巧地喝了, 整个殿内只能听见勺碗轻轻碰撞的声音。

祁贵嫔偏过头, 忍不住闭了闭眼。

她劝说自己再多遍, 看见这一幕时, 也还是觉得难受。

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无关紧要,分明就在皇上眼前,却能轻而易举地被皇上忽视了?

祁贵嫔不知道, 也分不清究竟是从何处开始错了。

一碗姜汤见底, 许顺福也终于回来,和云姒想得没错,他什么都没有搜到。

安才人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没想到安才人还不肯死心,宁嫔皱了皱眉, 她不着痕迹地觑了德妃一眼,须臾, 她出声反驳:

“怎么不可能?事实证明,安才人说得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就奇怪了, 德妃娘娘和安才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你为什么要死咬着德妃娘娘不放?”

宁嫔话音一转, 话锋直指安才人受人指使。

云姒倏然掀起眼眸。

安才人没想到事情还有这种转向, 忽然间变成了她故意指认德妃, 人都有点傻眼, 她憋了半晌, 憋出一句辩解:

“嫔妾没有!”

安才人糊涂了, 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怎么最后变成她有嫌疑?

祁贵嫔被安才人蠢得没眼看,不经意间,她遥遥地看见德妃瞥了她一眼,转瞬即逝,但祁贵嫔却是眼神蓦然一闪。

谁会谋害刘氏?

祁贵嫔心知肚明是德妃杀人灭口,偏偏查不到任何和德妃有关的证据,她想拉德妃下马都不可能。

但除了德妃呢?

祁贵嫔攥紧了手帕,她清楚另一个答案,既然不是杀人灭口,那杀刘氏的理由便是泄愤了。

整个行宫中,只有一个人需要找刘氏泄愤。

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祁贵嫔倏然回神,她回头看去,见到铜芸冲她隐晦地摇头,她咬唇一点点收回理智,不抬头去看女子怡然自得的模样。

她不能再犯错了。

殿内久未有动静,宁嫔忽然轻轻掩唇,她犹豫了一下,话音透了点迟疑:

“刘氏怎么偏偏就是……溺死的呢?”

她一句惊疑的话落下,惹得众人都想起了前些日子云姒落水一事,一时间不由得神色各异。

对啊,刘氏谋害云婕妤一事是证据确凿,虽然刘氏被贬为了庶人,但云婕妤真的会放过刘氏么?

有人觉得不会。

云姒轻眯了眯眼眸,话到这里,她再不知道宁嫔要做什么就是蠢了,她一手抵着下颌,略觉得认同地颔首,回应了一句:“是啊,这刘氏怎么就偏偏是溺死的呢,按照安才人刚刚的证词,刘氏还是在颂雅轩不远处落的水,怎么这么巧,难道是——”

云姒蓦然抬眼看向宁嫔,声音轻细,不紧不慢地接了下半句话:

“——我害了她?”

宁嫔脸色一变,全然没想到云婕妤会这么直白,她矢口否认:

“云婕妤误会,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云姒语气淡淡地反问:“是么?”

宁嫔呐呐,她斗胆抬头看了眼皇上,却见到皇上只是垂着眼,将还剩下的半碗姜汤推向了云婕妤。

宁嫔一怔,她蓦然意识到皇上压根没有怀疑过云婕妤,即使有她挑唆在前。

宁嫔一点点低下头:“嫔妾不敢妄言。”

殿内肃静一片,安才人见状,也忙忙噤声,生怕自己会再乱说话。

许顺福:“皇上,仵作来了。”

殿内有人说话时,谈垣初一直都是安静不语,如今也只是颔首:

“带他去检查尸体。”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德妃来时身有嫌疑,一直都没有看座,殿内只有谈垣初和云姒是坐着的。

按理说,德妃站着的情况下,云姒不该落座。

但谈垣初仿佛没有察觉到不对一样,他眉眼情绪淡淡,却是一直没有让人给德妃看座。

半个时辰后,德妃站得腿都麻了,她不着痕迹地垂下了眼。

仵作终于进来,他诚惶诚恐地跪下来:

“草民见过皇上和各位娘娘,尸体是溺死,大约是死了三四日,没有任何外伤。”

没有外伤。

众人听到这里,都有点了然今日一事是要到此结束了。

谈垣初颔首,让人送仵作离开,才淡淡地开口:

“刘氏不慎脚滑落水,她生前戴罪在身,不予封赏,让人带下去妥善安葬。”

寻常妃嫔去世,皇上念及旧情,总要在身后事上宽容一二。

但刘氏显然没有这个恩典,她生前是皇室妃嫔,死后却只能以一个庶人身份安葬。

众人心下一肃,立时恭敬地应声,不论刘氏是不是真的脚滑落水,圣旨已下,便是既定事实。

也有人听见了戴罪在身四个字,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云婕妤,难道皇上今日这般冷淡,是还在怪罪刘氏谋害云婕妤一事?

她们不信谈垣初这般薄情,就只能拼命地给谈垣初另找原因。

但谁知这件事还没有结束,谈垣初掀眼,平静地撂下一句:

“宁嫔不敬上位,今日起降为才人。”

宁嫔错愕抬头,一脸地不敢置信。

不敬上位?

皇上是不是罚错人了?

她什么时候不敬上位了?这个罪名难道不该是安才人的么?!

安才人吓得往人群后躲了躲,宁嫔只是提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还没有指名道姓地说云婕妤是凶手,皇上就降了宁嫔的位份。

轮到她时,又该是什么惩罚?

安才人都要吓哭了,结果等了半晌,直到皇上不耐烦地让众人退下时,都没等到皇上再有下文。

她眨了眨眼,被桂春拉一下才回过神,忙忙和众人一起退下。

********

颂雅轩终于安静下来,云姒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怪不得皇后娘娘想要扳倒德妃,却一直没能得偿所愿,云姒不由得设身处地去想,换做是她,她能做到把德妃落下马么?

但不论怎么想,云姒都觉得挺难。

德妃行事滴水不漏,想要扳倒她,寻常办法根本做不到,皇后甚至立起苏贵嫔亲自做了一个局,却仍是让德妃全身而退。

云姒觉得,若真的想要扳倒德妃,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让谈垣初生出除掉德妃的念头。

偏偏德妃膝下有皇长子,想达成这一点,简直难如登天。

除掉皇长子?

云姒压根没升起过这个念头,不是什么怜惜之情。

都是人命。

女子的命难道就比幼儿低贱么?

而是云姒在养心殿待了整整一年半,她很清楚一点,宫中仅有的两位皇嗣身边都有谈垣初安排的人。

云姒敛眸深思。

到底是什么错事,才能叫谈垣初会想要除掉一个皇子的生母呢?

谈垣初今日没离开,察觉到女子一直乱动不安分,倏然伸手禁锢了她的腰肢:

“再不睡,天便要亮了。”

云姒身子一顿,她顺势钻进了他的怀中,乖顺低声:“嫔妾睡不着。”

被折腾了将近一夜,谈垣初不是不累,人都钻进怀中了,他一手揽住人,却是懒得睁开眼,淡淡地问:

“胡思乱想?”

云姒恼得推了推他,真的在想什么,自然不能如实告诉他,却是能顺势提出她一直在想的事情,她拉了谈垣初一下:“皇上,您怎么不看嫔妾?”

谈垣初静了片刻,问她:

“你睡不睡?”

便她是九天仙下凡,他也不想这时在床榻上看她。

女子惯是会勾人。

她睡前耐不住又沐浴了一次,还擦了点香膏,夏日亵衣轻薄,她睡觉时不老实,总是会衣裳半褪,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谈垣初闭着眼,看不见春光,却是闻得见一抹隐秘的暗香。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不说话,又在翻身,谈垣初被磨得不行,抬手按了按眉心:

“说吧,想要干什么?”

谈垣初一点没掩饰声音中的冷意,她故意折腾他,他难道还要上赶着贴好脸色?

云姒犹豫了一下,有点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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