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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人擦了把眼泪,委屈道:“宋嬷嬷说小公主有东西落在殿中了,她回来拿东西的,宋嬷嬷平日一直照顾小公主,奴婢没察觉有不对,一时间也习以为常宋嬷嬷进出长春宫,才一时没能想起来。”

如果是外人进来宫中,她肯定能记住,但宋嬷嬷不一样,她本身就是长春宫的人,她回长春宫,宫女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容昭仪一点点攥紧手帕,她许久不曾说话,铜芸也安静地陪着她,殿内只有一众宫人压得极轻的呼吸声。

许久,容昭仪终于开口:

“把他们压回房中,没本宫的命令不许她们踏出房门一步。”

容昭仪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她们:“你们最好祈祷你们当真清白,否则,你们躲过了今日,却不一定能躲过下一次!”

闻言,宫人知道娘娘不会再送他们去慎刑司,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痛哭流涕地冲娘娘磕头:

“谢娘娘恩典!”

等殿内彻底安静,容昭仪忽然挥落案桌上的物件,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闷响!

铜芸心惊胆战地看向娘娘。

容昭仪猛地看向一个方向,她低声咬牙切齿:“德妃!你欺人太甚!”

铜芸骇然:

“娘娘!”

她惊恐地看了眼四周,拼命拦住娘娘,低声道:“娘娘慎言啊!”

容昭仪扯唇冷笑:

“慎言?!”

“她都快骑在本宫头上了!本宫还要如何慎言?!”

容昭仪推开铜芸,讽刺笑道:“谋害皇嗣,陷害本宫,除了她,这宫中谁还有这个能耐?”

皇后?

皇后是有这个能耐,但她惯来心软,也不在乎宫中妃嫔的那点恩宠,根本不会这般设计陷害她。

即使要陷害,皇后也不会针对她!

容昭仪攥紧手帕,怒意烧得她心口灼疼,她咬声:

“秋凝跟着本宫七年了!还在王府时,她就跟着本宫,除了德妃,谁有这个能耐收买秋凝?”

或者说,从一开始,秋凝就不是她的人!

铜芸不断地朝四周看去,生怕会有人听见娘娘的话,她祈求道:

“娘娘您冷静一点,快别说了!”

冷静冷静!她要怎么冷静?!

容昭仪:“小公主都被抱走了!你让本宫怎么冷静?!她根本就是想要本宫死!想要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她话音落下,铜芸骇得浑身发软,她抱住娘娘的腿,吓得不断哭:

“娘娘!您别说了!奴婢求您了!说不得啊!”

铜芸不断磕头,额头砸在地上,砰砰直响,终于把容昭仪的理智唤回来,容昭仪跌落在软塌上,她悄无声息地落了两行清泪:

“是我愚笨!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清,这么多年还洋洋得意,以为和她井水不犯河水。”

实际上,人家一直不动声色,心底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谋划着要害她性命了。

她压抑着哭腔:“我当初怎么会与虎谋皮!”

铜芸不断摇头,娘娘后悔也没用,当初她劝过娘娘,可惜娘娘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容昭仪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说出口,心底愤恨至极,她也只伏案痛哭。

铜芸爬上前,哭着安慰娘娘,殿内的主仆二人都没有察觉到,在她们不再说话后,楹窗外的树影似乎动了动。

*********

坤宁宫中。

皇后木木地看着眼前被送来的消息,许久,她扯唇:

“原来当初还有她啊。”

也是,当时她和容昭仪几乎是同时有孕,她贵为嫡妻,哪怕容昭仪颇得恩宠,风头也被她尽数抢去。

那惯是个心高气傲的。

还是个对皇上藏有心思的。

德妃怕她诞下嫡子,容昭仪难道不怕?

她也是怕的,她也希望自己腹中诞下一个皇子,所以,她肯定不愿意见到嫡子落世。

这二人会一起合谋,似乎不是一件很难想到的事情。

皇后讽刺勾唇。

时间久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想的,人人都容不得宫中有旁人诞下子嗣,她怎么就能容得德妃和容昭仪一一产子呢?

德妃和容昭仪往日的作态一一浮现在她脑海中,端倪似乎早就清晰可见。

只是她一心都在怀疑德妃,从而忽视德妃会有帮手这一个可能性。

百枝眼眶一红:“娘娘,都是她们狼子野心!这般恶毒,老天爷迟早会叫她们有报应的!”

报应现在都来了!

当初合谋害了娘娘,如今不过也是狗咬狗一场!

皇后忽然咳嗽了一声,她呛咳得浑身都在发抖,手背上青筋暴起,百枝吓得一挑,忍不住惊呼:

“娘娘!”

许久,皇后的咳嗽声停了下来,她挥了挥手:“本宫没事。”

百枝一脸不放心地看着她。

皇后垂着眼眸,她许久没说话,再说话却是问:“你觉得云姒如何?”

百枝一惊,愣了半晌,她才迟疑地问:

“娘娘不是说她不好掌控么?”

皇后轻描淡写地说:“掌控不成,不是还能合作么?”

百枝平日中喜欢挑刺,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她呐呐地提醒:

“娘娘还说过,您若是她,绝不会同人合作,将自己孤立无援的优势作没。”

皇后的声音很轻缓:

“人为利死,合作不了,多是诱惑还不够。”

百枝倏然噤声。

娘娘如果决定好的事情,绝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她只能说:“慎刑司还有个秋素呢。”

皇后一直被恨意围困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一点:“不重要了。”

百枝不明所以。

“一个秋素说得再天花缭乱,都扳不倒膝下有皇长子的德妃。”

她要的不是德妃降位,也不是不痛不痒地禁足或是口头惩罚,而是要德妃给她的孩子以死赔罪!

许久,皇后轻声道:

“让我们的人动手吧。”

百枝惊骇:“可是娘娘——”

皇后打断了她:

“有时候,死无对证比证据确凿更有说服力。”

百枝没懂,但她一贯听话。

*********

云姒不知道有人在议论她,她心底无事浑身轻,一夜睡得好梦,直到秋媛喊她,她才清醒过来。

她贪睡地蹭了蹭床榻,余光瞥见秋媛一脸欲言又止,才不解地坐起身:

“怎么了?”

秋媛只是想起主子昨日的话:“主子料事如神,刚传来消息,昨夜中秋素暴毙在慎刑司了。”

云姒一脸讶然。

她是猜到了秋素会死,但是她没想到秋素连一夜都没撑过去。

云姒有点狐疑,行事越仓促越容易被抓到疏漏,这背后的人做事一直都是手段严密,这次怎么会这么着急?

纳闷归纳闷,云姒也只能把这归结于背后之人不想节外生枝,她坐了起来,问:

“坤宁宫怎么说?”

秋媛:“娘娘震怒,正命人严查昨日进出慎刑司的人。”

云姒情绪淡淡,她扫了眼秋媛选出来的衣裳,昨日宫中刚失去了一位皇嗣,秋媛给她挑的衣裳是云白色的鸳鸯锦缎宫装,素浅色,不会显眼,也不会在这种日子招人恨。

坤宁宫没说别的话,今日的请安就是要照旧了。

云姒今日起得晚了,没时间用早膳,但她想起了谈垣初,不忘问上一句:

“皇上没有反应?”

秋媛摇了摇头:“奴婢还没听说。”

云姒不知该作何想法,昨日发生苏婕妤一事,今日有妃嫔心有余悸,不敢乘坐仪仗。

云姒没管她们,照样坐了仪仗,等到坤宁宫,就发现德妃娘娘和容昭仪的仪仗都停在殿前了,云姒一边下了仪仗,一边轻声道:

“今儿倒是稀奇。”

德妃娘娘请安来得早是平常,但这容昭仪可是头一次来得这么早。

今日许多妃嫔神色都有点恹恹然,云姒瞧了一眼,有点纳闷,苏婕妤小产关这些人什么事?

邱宝林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轻声替她解惑:

“昨日娘娘说皇上要到行宫避暑,但如今出了苏婕妤一事,避暑一事怕是要往后推迟了。”

云姒一时无言,她都将这事忘了去。

云姒进了殿内,有点讶然,殿内坐了一众人,但很是安静,德妃娘娘和容昭仪对面而坐,没有一点交流,德妃娘娘依旧温和,容昭仪却是冷淡着一张脸,看都没看德妃一眼,导致宫中其余妃嫔也不敢说话。

云姒意外地觑了二人一眼,有点好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皇后娘娘出来后,就没人关注德妃和容昭仪了,因为昨日发生了那么多事,在众人觉得避暑一事最起码也会推迟时,皇后娘娘还是宣布了去行宫避暑的人选名单。

云姒也不由得抬眼看了看皇后,皇后按了按眉心:

“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皇上本不想再去行宫避暑,是本宫建议皇上去行宫散散心。”

行宫避暑一事早就安排下来,不止是后宫,前朝也因此事费了不少时间,后宫争斗是一回事,闹到前朝就是另外一回事,皇室脸面最是重要,哪怕粉饰太平,也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