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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病房前站着两名士兵, 看见戚灼后,便推开房门让到了一旁。戚灼却没有立即进去,只站在门口, 目光沉沉地看着屋内。

病床上的那人紧闭着眼,黑鸦似的睫毛轻轻颤动, 搭在被子上的右手苍白修长,像一尊既脆弱又昳丽的瓷器。

军医在戚灼身旁轻声道:“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口, 但都避开了内脏和主血管,经过处理后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戚灼提步进了屋, 垂眸看着病床上的人:“把他病历给我看一下。”

“好。”

研究所位于艾尔玛星舰右侧, 是单独的一栋小楼,季听和白伽抬着一个油桶大小的金属容器, 顺着楼梯往上爬。

“生命基因研究室为什么要搬去三楼?”季听气喘吁吁地问。

白伽回道:“因为昨晚上又丢了两个样本储存罐,王铁板去军部骂了一通, 秦上校立马派人去找,在有家人床底下找到了那两个储存罐,但也没法再使用了。”

“为什么?”季听问。

“一个做了尿壶,一个做了泡菜坛子。”

研究所虽然有士兵值岗, 但总有人能偷偷摸摸翻进屋,哪怕是一把铁铲也能给顺走。位于底楼的生命基因研究室便搬去三楼,下班时楼梯口铁门一锁, 外面的人就进不去了。

三楼一片安静,通道里没有人走动,季听抬着容器, 好奇地打量着左右。

左边的大实验室里, 整面墙都搁着他们正在抬的这种金属容器。

“怎么这么多?这东西是什么?”季听用下巴指了下。

“生命基因培养皿。”

“太重了, 休息一会儿。”

两人靠着墙壁蹲下, 季听用手拍了拍身旁的容器:“生命基因培养皿,是培养什么的?”

白伽想了想:“其实是造人的。”

用基因繁育后代并不难,但因为安全性和伦理方面的原因,这个技术一直被封禁。直到遭遇这场劫难,人类濒临灭亡,这项技术便被重新提了出来,开始进行后续研究。

“那造出人来了吗?是怎么造的?放点种子进去还是什么?”季听俯身打量着培养皿。

“还没造出来,有个算法卡住了,但不是太难,很快就能解决。种子的话……就是母体基因,嗯,当然也可以是父母两个人的基因。”

“父母两个人的基因?”季听好奇地问。

白伽点头:“对,培育出来的小孩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和自然生育没什么两样。”

“两个人的孩子啊……”季听喃喃轻声重复,看着培养皿发起怔来。

白伽弯腰看他:“你在想什么?”

季听很自然地回道:“我在想啊,以后王铁板是不是就更会吹牛逼了?”

白伽诚实地回答:“会。”

季听直起身,嘴角下撇,昂起下巴一脸倨傲:“我,王钦,皇家科学院院士,帝国研究所所长,三项发明都获得了达伦奖,被伯纳德三世亲自授勋为爵士。”

“像不像王铁板?”他问白伽。

白伽侧过脸:“你别学他,我看着心里就发颤。”

通道一端走出来一名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蓬乱着头发胡子拉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严肃地板着脸。

“遭了,王铁板。”季听低声道。

白伽道:“快走快走。”

但男人已经看见了他们,大喝道:“还在磨蹭什么呢?快把东西搬到实验室里去。”

实验室很大,还被分成了若干小区域,十来名研究人员正在忙碌着。季听刚放好培养皿,别在衣领上的通话器便在闪烁,还发出滴滴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是戚灼,连忙小跑出实验室去通道里接听。

“哥哥。”

戚灼的声音很平静:“崽,我需要用一下你的试听器充电装置。”

季听毫不迟疑地回道:“你在哪儿?我给你送来。”

“不用,你在家等着,我派人来取就行了。”

“我现在还在给王铁板搬东西,马上就回去。”

病房里,戚灼结束通话,慢慢踱到病床前,俯下身近距离看着那人的脸。

“像,的确是像……换脸手术?还是找的个聋盲人?没换成一模一样,而是弄出一定的年龄差,这是更加具有说服力?”戚灼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但那笑意却没到达冰冷的眼底,“是谁派你来的,处心积虑演这么一出,居然把手伸到老子的人身上了?”

半个小时后。

季听在恢复视觉和听力后,第一眼就看见了戚灼。

他又惊又喜,立即就要扑上去,但戚灼却戒备地退后两步,用一种极其陌生的冷冰眼神看着他:“你是谁?”

季听心头的喜悦散去,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和戚灼不同。

他太年轻了,英俊的眉目间带着着几分青涩少年气,浑身气质锋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少了戚灼那份沉淀的稳重和内敛。

他是戚灼,却像是记忆里的,曾经的戚灼。

但哪怕是记忆里的戚灼,也不会用这样的冰冷语气和他说话,像是在审讯一名犯人。

他觉得中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曲折,比如戚灼受了伤暂时失忆,或者容貌出于什么原因被暂时改变。

他努力对戚灼讲那些两人之间的事,讲饭团,但面前的人眼神越来越凌厉。他想站起身靠近,却被两名冲进来的士兵反剪双臂按在了床上。

季听既困惑又惶然,费劲地转头去看戚灼。

戚灼站在一旁,眼睛被掩映在帽檐下看不清,只看到那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下巴绷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并没有什么暂时改变容貌,也并没有失忆。

季听重重喘着气,脑内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让他手足冰凉,背心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戚灼在哪儿?你们把他弄到哪儿去了?”他死死盯着戚灼。

“什么意思?戚灼在哪儿?”戚灼眯了眯眼,“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这人的神情陡然改变,那双和季听可谓一模一样的眼睛里露出狠意。

“我知道你不是!你们把他弄到哪儿去了?他在哪儿?”季听又开始挣扎,白皙的脖子上凸起了青筋,眼底迅速充血发红。

两名士兵死死按住他,季听突然一个拧身,一拳击在身后那名士兵脸上。同时右脚向侧方踢出,把另一人踢得倒退,撞翻了病房内的小柜。

脸部挨了一拳的士兵眼都睁不开,流着泪去摸腰间的枪套,季听一个肘击顶上他胸膛,另一只手飞快地拔出那把枪,就要抵上他的头。

可他的手臂才刚抬起,虎口处就一麻,刚握住的枪支掉落,被一只手在空中接住。接着喉咙发紧,颈子箍上了一条手臂,太阳穴也被顶上了冰冷的枪口。

“别动!”戚灼冰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季听举起双手,在戚灼的命令下慢慢转身,眼睛却在不动声色地找寻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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