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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转头去看戚灼,看见他胸膛上晃动的两块玉坠,伸手去碰了碰,擦掉上面的水珠。

“你和蛋蛋的牌牌都很好看,像树叶,红的,乌的。”

“什么乌的?这是青色,是青玉。”戚灼闭着眼睛纠正。

“哦,青玉,我喜欢这个乌的青色。”季听点点头,伸出手比划:“我妈妈也有项链,这么长,下面的小圆盖子里是我和她的照片。”

“……不知道妈妈到哪儿了,她肯定很着急……爸爸和季云、季太太也走了,他们现在正在小行星上度假吧……我还有衣服在大行李箱里,希望季云不要给我扔了……”

在季听的小声嘀咕中,戚灼慢慢睁眼,侧头看向了车窗外。

天空不时掠过光束,光线将他的脸也映得明明灭灭。他过长的头发都被捋到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英俊的眉眼。几根湿漉漉的发丝垂在眼尾,让他身上的戾气和攻击性消散了许多,多了几分少年的稚气。

“……妈妈说在苔丝号上等我,但是她上了玛丽号。她知不知道我现在还没走啊……”

季听在说这些时,戚灼一直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现在找不到妈妈,所以要把狗蛋看好,不能让他也找不着妈妈。”季听哽咽两声后,将脑袋靠在戚灼胳膊上,问道:“成火哥哥,你的妈妈呢?”

戚灼一言不发,季听也并不介意,只继续说自己的话,不想还没讲上两句,戚灼突然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了。”

季听声音顿住,车内变得安静,只有狗蛋还在小声吚吚呜呜。

座椅轻微弹起,季听取下额头上的毛巾,直起身去看戚灼的脸,盯着他瞧了片刻后,又伸手去摸。

“干嘛?”戚灼睁开眼,在空中截住他的手。

季听小心地问:“你在哭吗?”

“我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戚灼把他的那只手扔掉。

季听抓着自己的毛巾,沉默几秒后道:“成火哥哥,你不要难过。”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难过的?”戚灼侧眼瞧着他,语气又恢复了冰冷。

季听小声道:“你妈妈死了,可是我和蛋蛋在呀,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戚灼声音变紧:“别,放过我吧,你们可别一直陪着我。”

季听不做声,伸手去抱他胳膊,戚灼将手抽出去,季听继续抱住。戚灼也就没有再动,任由他搂住胳膊。

“成火哥哥,狗蛋是我生的蛋孵出来的——你说那不是我生的蛋,就依你,算是捡到的。”季听宽容地说完这一句,又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神秘,“捡到他的两个人就是他的爸爸和妈妈。”

戚灼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意思?”

季听思索片刻后,咬了咬牙,很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本来你是狗蛋的爸爸,但爸爸真的很讨厌,所以我让你做他的妈妈,我来做他爸爸。”

戚灼现在听到什么都不吃惊,也懒得搭理,只将季听的手拨开,提起剩下的那一小半桶热水往自己身上浇,又在季听和狗蛋的身上浇了些。

水温比刚才低了不少,浇在身上也没有那么热乎,他去翻旁边用夹克做的包袱,从里面取出狗蛋的干净衣物和尿片。

“你快给他把身上的水擦了,准备穿衣服。”

“好。”

戚灼给狗蛋穿衣服时,季听就站在旁边,嘴里对狗蛋说着话,眼睛却去瞟戚灼:“狗蛋,这是妈妈,妈妈在给你穿衣服,妈妈一定会对狗蛋好好的,狗蛋也要一直陪着妈妈。”

“你不去穿自己衣服,光杆精精的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穿衣服。”戚灼又拧起眉呵斥。

“哦哦,我去穿。”季听去拿包袱自己的衣物,有些好奇地问道:“光杆精精是什么意思?”

戚灼没有回话,只盯着穿好衣服的狗蛋。

狗蛋的样子看上去很奇怪,裤腿很短,紧紧束在腿上,箍出一圈圈小轮胎。两条胳膊却又肥又大,领口处还有两排小纽扣。而他自己也像是感觉到不舒服,正皱着眉头扭来扭去。

“他怎么了?”季听也发现了狗蛋的异样,“他看上去好奇怪。”

戚灼沉默两秒后回道:“上下穿反了,脑袋从裆里钻出来了。”

“那怎么办?”

“再穿一次。”

戚灼将狗蛋的连体衣扒下来,重新给他穿,季听在旁边套自己的衣裤,嘴里还在追问:“成火哥哥,光杆精精是什么意思?”

戚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句普兰星的家乡话,便回道:“是一颗小行星那边的话。”

“是什么意思呢?”

“你管他什么意思?什么都要问,不准问。”

“哦。”

狗蛋被戚灼并不温柔地翻来翻去,一直皱着两条小肉虫似的淡眉毛。戚灼终于给他穿好了连体衣,再塞好了尿片。

三人回到机甲内,那只沙鼠已经烤得焦黄喷香。戚灼和季听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吃沙鼠,狗蛋坐在育婴箱里看着他们,口水牵成了串。

“啊,啊,啊……”

季听见戚灼没注意,迅速将手里的一小块鼠肉喂过去。狗蛋眼睛发亮,一口咬了过来,但那鼠肉还没叼走,腮帮子就被横伸过来的手给捏住。

“松嘴!”戚灼低喝。

狗蛋被捏得上下唇嘬起,几颗小牙都坚持咬着鼠肉。

“成火哥哥,给他吃一点吧。”季听轻声央求。

“你知道什么?他现在太小,还不能吃肉,吃了会……”戚灼只知道这么小的婴儿不能吃肉,但具体吃了会怎么样也不清楚。

“会怎么样?”季听追问。

“会很严重。”

没得到戚灼的确切回答,季听略一思索后大惊失色:“会死吗?”

“差不多吧。”戚灼含糊道。

季听倒抽一口气,立即对狗蛋道:“听见了吗?你妈妈说你太小,不能吃肉,吃肉会死掉的。”

但狗蛋对这块鼠肉表现出了强烈的执念,哪怕被戚灼捏着脸,也咬紧牙齿不松。季听掐着鼠肉的另一端往回扯,他的脑袋就跟着往前伸。

戚灼厉声威胁:“松口!再不松口的话,我就把你的几颗牙全拔掉。”

“别拔他的牙,别拔,我来想想办法。”季听连忙阻止,接着突然伸手在狗蛋腰侧挠了挠。

那正用上全身力气在拉扯鼠肉的小婴儿,像是触电般抖了下,牙关倏地松开,季听趁机将那块鼠肉从他嘴里迅速扯走。

“哈哈,我厉害吧?哈哈,我厉不厉害?这是我的无敌挠挠招。”季听得意地笑,转头去看戚灼,右手手指在空中挠,等着他的夸奖。

戚灼却紧闭着嘴,目光从他那只手上移开,面无表情地看着狗蛋。

狗蛋失去了已经叼在嘴里的肉,似是想哭,眼眶发红地瘪着嘴。不过他还是尝到了盐味,咂巴了几下小嘴后,情绪又极快地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