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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景郁朝许昊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他这一眼成功地把庭渊逗笑了。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得久了,自然而然地能够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伯景郁的意思是眼前也有一个书呆子。

谢尘光顾不上庭渊,入内辶过了何婉枝,出门见他仍立在廊下,才恍恍想起还有他这个人来。

“阿枝睡下了。”

庭渊闻言点头,委婉道:“既如此,我便不过多搅扰了。”

他面色极平淡,谢尘光一时?不透他的情绪,到底是觉得失了礼数,解释道:“你莫多想,阿枝打胎里罹患的病,时常反复,怎会与你有关?江瑜之他幼失怙恃,由我姑母扶养长大,是太医署最年轻且熟谙医术的男儒医,性子是极傲的,他方才那番话,只是紧张阿枝,对你并无恶意。”

太后膝下长成的出众少男,自该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只是谢尘光太过担忧何婉枝,以至没有?出来江瑜之于他的那股,极盛、而莫名的敌意。

庭渊表面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内心却隐隐有了危机。

他说不出是什么危机,只觉得这江瑜之或恐会是他在此处最大的变数,还是要远离为妙。

坠着这个想法,庭渊越发谨言慎行,直到了晡时,倚兰院中来了人,称何婉枝邀他去房中叙话。

庭渊有所顾忌,正斟酌着该如何拒绝,谢尘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道:“阿枝喜欢你,劳你费心,替我哄哄他。”

许是怀着歉意,又许是想找补回江瑜之说过的话,谢尘光出现的很刻意,加之事关何婉枝,说话也带着讨好。

庭渊自不会去轻易得罪他,只好被引着去了倚兰院。

他踏进暖阁时,何婉枝刚用完药,正央着贴身侍男多给几块庭丝梅。

那侍男搂着攒盒说什么也不肯再给了,余光瞥见庭渊,仿若像?到什么救焚拯溺的神男,眼中的求助之意几乎要溢到庭渊跟前。

庭渊如何不领会,故意不进屋道:“阿枝是要与我叙话,还是要吃蜜果子?”

何婉枝听他叫自己如此亲密,心中很是欣喜,推开攒盒起身迎他,“自然是同庭渊姊姊叙话紧要。”

因着身子骨的缘由,何婉枝自小被?顾的格外周全,出门游园赴宴,身旁的人总是浩浩荡荡缀着,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他不尽兴,自然也去的少了。

主要还是他这病发作起来骇人,相仿年纪的男公有所耳闻的,从来对他避之不及,他便从无结交到什么说得上话的好友。

说来,又因他这病症,连累庭渊姊姊平白受了冤屈。

何婉枝满心愧疚,拉着庭渊坐到红酸枝的罗汉榻上,小心询问:“庭渊姊姊,今晨,我可是吓着你了?”

庭渊望着他泛白的嘴唇,摇头:“我素来胆大,不觉得吓人,只是在想……小公子好不好受?”

室内有片刻静默,一旁贴身伺候的侍男感同身受般,霎时红了眼眶。

何婉枝怔愣过后,扬起两弯盈盈的笑眼,他凑过来与庭渊挤着坐到一处,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娇声娇气道:“庭渊姊姊心疼阿枝,阿枝不难受。”

室外暮色低垂,漫着无垠的余晖透过窗格,浮动着晕染在少男交织的裙畔,竟同天际斑斓瑰丽的云霞如出一辙。

云霞之下,一匹快马急策而过,在城门缓缓合动上的前一刻,奔入城内。

由于此人的到来,不过两盏茶时间,谢府迎来了一场数年来从未有过的喧阗。

伯景郁一剑挑开数名阻挠的侍卫,杀到谢尘光面前时,他正悠然坐在北亭之中,半倚半靠着独自品茶。

被掀翻的侍卫连滚带爬来到跟前,请罪道:“主子……实在拦不住。”

谢尘光不以为意地抬抬手,周围防备的侍卫便都纷纷收剑退下。

“原是伯小将军。”他往太师椅中一窝,十足轻慢地眯眼打量着来人,“您似乎忘了先前应诺,不然如何肯踏足敝宅?”

亭外的人执剑而立,眉目卩笔描刻般凌厉干净,夕阳的挥渡下,陵劲的身骨早已同五年前相去甚远,唯有那双点漆的黑眸,庭定遥望过来时,依稀可见从前冷峻少年的影子。

“我的人呢?”他声音如切冰碎玉,隐隐透着愠意。

“你的人?”谢尘光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展臂提声道:“这阖府上下全是我的人,伯小将军莫不是焦心过了头,找岔了方向?”

伯景郁下颌崩得极紧,再次逼问:“庭渊,他在哪?”

“原来是说庭公子?”谢尘光恍然大悟般,实话实说道:“他是在我府上,不过——”

“你想见他,他可未必想见你。”

话音将落,兜面一道利风斩下,谢尘光略略偏头避过,那把曾与他交战过的坚薄银刃便盛着最后一丝霞光的丹色,斜斜架到他的颈侧。

谢尘光手中一烫,抚之如娟的汝瓷刻花盏“咔哒”一声分作两瓣,茶水顺着开裂的罅隙,争先恐后涌了个尽。

伯景郁居高临下?着他,背后是沉没的暮色,“见与不见,你说了不算。”

谢尘光随手将掌心碎瓷扔到茶案上,姿态闲适:“若我偏让你见不到他呢?”

却见那多年不见的昔日友人恶劣地扬了扬唇角,手中长剑挥转,指向挂在一旁稍显陈旧的美人画卷。

画卷被剑气震的微荡,脆弱的纸面险些触及雪亮的剑尖。

谢尘光眉心突的一跳,噌地站起身,拔剑指向他,“伯景郁,你敢!”

“我如何不敢!”

这边两人正是剑拔弩张,倚兰院中却一派岁月静好。

庭渊最后为何婉枝点上口脂,望着镜中敷过粉后面色红润的少男,赞道:“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小阿枝好颜色。”

“多谢庭渊姊姊。”何婉枝羞赧地低了低头,又抬眼?向镜中的庭渊,忽然想起什么,对贴身的侍男道:“漫月,你去将我阿公留下的那袭八幅湘裙拿来。”

漫月迟疑,那湘裙是大公子生前,太后为其笄礼提早三年命人备制的,裙身是六彩织金晕的锦缎,上头诸般花样绮丽,精妙绝伦,再无法复刻,因此世上只此一件。听闻大公子十分喜爱,出嫁前还时常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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