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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思忖着说点什么的时候,伯景郁像救命稻草一样在夜色中现身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长兄。

伯约惊魂不定地看着几乎是冲到他面前的梁有仪,莫名其妙地拍了拍他的上臂以示安抚。

伯景郁这次没有单独叫庭渊的名字,他垂着头,声音低沉,也不知在向谁说话:“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何愈仪态万千地站起身来,柔声说道:“伯郎君哪里的话,我没去过比今天更开心的宴了。”

伯景郁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伯约从容地答谢了何愈,又说:“九郎点名去请的李郎君马上要到了,特来知会你们一声。他是个宫廷乐师,在外面很难有机会听到他弹琴。”

何愈脸上没有一点不乐意,他眼波流转,温顺地应声:“好,伯郎君先请。”

这话他是看着伯景郁说的,但伯景郁依旧没搭茬,只在原地用殷殷的眼神看住庭渊。

庭渊向来抵御不了他这幅样子,拔腿就往前厅走去,伯景郁也紧紧跟在他身后就走了。

伯约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教训自家小弟,便只能故作轻松地一挥手:“何男郎、梁男郎,请。”

何愈收起娇容,在最后面跟上了他们。

他到前厅的时候,宾客已经坐的七七八八了,应该是不会再被李邀云看见了,他松了一口气,径直走到了何父旁边。

何父旁边坐着的几个人都已经到了不惑之年,见着个年轻的小辈自是笑得合不拢嘴,争先恐后的招呼他挨着自己坐下。

何愈娴于辞令,在一众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中也游刃有余,谈天说地,毫不怯场。

他用余光看见自己阿爹和伯润正在低声交谈,阿爹还红光满面地一把一把捋着胡须。

“出来了。”有人说了一句,宾客的说话声几近于无。

李邀云还是以一贯的疏懒之态登场,但在他看到当中露天放着的那张焦尾琴时,如玄鸟一样洁净的眼睛被瞬时点亮了。

李邀云眼神缱绻绵长,像在看一位久别重逢的爱侣,仿佛烟嚣尘绝的世界也绥静下来。

他在宫中多年,对于名贵的器乐已经见得多了,却还是为伯家这次放出来的这张焦尾琴欣喜难耐。

他轻抚琴弦,先是用最和缓的曲调弹奏,和琴音相知后,便让宏大润泽的琴音四散共鸣,在乐曲将要结束的时候,又改换新调,引出了另一段飘然轻快的音声。

两种不同的声音分分合合,承载着自然飘扬和跌宕激昂,直到一曲终了。

庭渊暗笑,无言的与他共情:学得倒快。

伯景郁看到他不经意间辗转流露出的神思,也心甘情愿地笑了一笑。

李邀云奏毕,满座都拊掌赞叹,他还是看都没看座下的人,只对那张焦尾爱不释手。

伯景郁使了个眼色,一个侍从便去请他到后堂暂坐,李邀云想都没想,轻巧地抱起琴跟着他就去了。

等到李邀云走了,座中的宾客又开始三三两两的交谈起来,庭渊这才发现梁有仪出人意料的安静,分明他在之前是最期待的,但整场听完他都没说过一句话。

“六娘?”庭渊迟疑着拍了拍他。

梁有仪似乎正在无数思梦中回荡,经人一拍,他徐缓滞重地开口:“若是能一辈子听他弹琴,也算此生无憾。”

庭渊很少见人这么肃穆的样子,他用发热的掌心扶住人的肩膀:“我找伯郎君带我们去见他。”

梁有仪猛地扭头看向他,在这瞬间,刚刚还怅然若失的人就已经喜逐颜开。

庭渊赶忙在他唇边竖起食指,生怕他闹出什么不合礼法的举动惹得旁人不快。

伯景郁正在和一个主事说着话,但其实也一直留意着庭渊,看见他朝自己走过来,又在还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脚步,看起来并没有打扰他的意思。

他不想让庭渊多等。

才这么想着,手已经立马捂上了心口,他颤巍巍地咳了两声,对着眼前人歉意而又无奈地道:“我身体不适便先行告退,您请便。”

那人不敢多话,伸手朝他一礼,道了句:“伯九郎好生歇息。”

伯景郁以为他是要告辞,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便抢先一步,轻声道:“跟我来。”

庭渊则以为他是想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才好说话,正好自己要说的事一两句话也说不完,便也没问就跟在他身后走了。

两个人走到回廊下,伯景郁才停住带路的脚步,他低下了头看人。

“阿渊...”

“伯郎君...”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伯景郁憋住笑,淡淡地向他道:“阿渊先讲。”

庭渊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低眉开口:“想先问吴男郎的事,是否正如我想的那样?”

伯景郁视线轻柔,却执意要他说出来。

呼延南音笑着说:“王爷,我不仅仅是把你当做王爷,还把你当做了朋友,庭渊也是我的好朋友。”

“好,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今日呼延南音去呼延謦家直接接触梅花会的人,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他还是可能面临危险,但他没有推脱,毅然决然地去了,并且把事情办成了,伯景郁要感谢他也是发自内心的。

庭渊端起茶杯:“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