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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手下负责整理奏章的人就来了。

闫集非常严肃地问对方,“近期你可曾收到过定平县令上书的奏折中提及灾情一事?”

那人回:“回知州,确有此事。”

“那你为何不上报给我?”闫集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

砰的一声,吓得回话之人一哆嗦。

庭渊藏着不忍,缓缓和伯景郁对视,表情凝重到几乎是自责的地步。

伯景郁镇定地叹出一口气,反过来宽慰他道:“阿渊无需为难,但说无妨,我心里有准备。”

庭渊默然不语,他拿出手帕,用茶水打湿擦拭桌案上的字迹,虽尽可能地想保持平静,手上却一直在不自觉地加重力度。

“阿渊学艺不精,姑妄言之。过往之时,伯郎君屡遭险衅,却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实在是必有后福。郎君而立之年起运,身体也会自此转向康健,永宜厥身保寿命。未来与郎君喜结连理之人,更是能以自身之福襄助郎君。”

他踌躇再三,还是咬着牙添了一句:“只是在此之前,尤其是弱冠之年,要防身防患,尤其谨记冬日远离水泽,不得有任何一刻疏忽。”

话说完,庭渊额头上都沁满了密密麻麻的薄汗,他脱力一样松开了手中的帕子。

伯景郁目光如炬,但也有对状态不佳的庭渊的关切。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甚至都没多问一个问题,便向外喊道:“阿兄。”

庭琢玉刚推开门,就被小妹虚弱的样子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坐到他身旁,口中不知在责怪谁:“这一会儿的功夫,怎的就成这样了?”

庭渊半倚在他身上,晃了晃脑袋,没说出话来。

伯景郁拿起桌上的手帕,正想开口,却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咳疾来势汹汹,让他整个腰背都躬了起来,前胸剧烈起伏,敛去锋芒的眉骨皱在一起。手中攥着的帕子原本是要递还给庭渊的,此刻却不得不用来遮掩住自己的狼狈。

庭琢玉是见过人犯咳疾时的样子的,他在第一时间他就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片刻,庭渊幻觉自己的喉咙也干涩难耐起来,正在这时,他不经意看到了一抹亮眼的黄。

是那朵刚刚还被人妥善合拢在掌心里的迎春,大概是因为衣袖拂动的缘故坠到了地上。那花从摘下来到现在有一个多时辰了,枯败的花瓣上生出了黄绿色的裂痕,煞是可怜。

顿时,庭渊心中无限酸意涌现。如果说之前还有所顾虑,但见过人被病症纠缠折磨的样子,他就一点都不后悔替他推算了。

半响,伯景郁终于平复了下来,他右手还在止不住地微微颤动着,声调也有气无力的:“景郁失礼了。”

庭渊直接抢了长兄的话道:“无妨,无妨,一点事不碍。”

伯景郁感激地朝他示意,眼神闪动,似乎想把刚才的话说完。

庭琢玉连忙瞥了瞥自己身后,示意他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

毕竟房门大开,服侍伯景郁的人就在外面,难免其中有对伯府主君忠心耿耿的人。

事情已成,三人各自怀着心事重新入座,良久也没人说话,伯景郁只在茶水还有余温的时候咽了一小口,庭渊则一杯接一杯的喝光了茶壶中的冷水。

庭琢玉满是担心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流转,终于还是开口请辞:“景郁,已搅扰你多时,便择日再来拜访。”

听人要走,伯景郁脸上掠过清晰的失落,不过他很快就收起情绪,答应道:“阿兄,阿渊,我身体不便就不出门相送了,切莫怪罪。”

说着不送,伯景郁还是在门口驻足观望,直到看见兄妹两人的身影被自由舒展的芭蕉叶完全遮住了,才缓缓地低下头去。

庭渊已经行至院外,却忽地停住了脚步,他扯了扯长兄的袖角,鬼使神差地回身,往院中走了三步,自然而又平静地唤道:“伯郎君。”

伯景郁还在原地未曾挪动,听到呼唤自己的声音,他半惊半喜地立刻抬起头,只见八角洞门前的绰约男郎迎面一笑:“往后相见多有不便,遥叩芳辰,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

伯景郁一怔,克制着朝人敛衽一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复述一遍:“相逢总玉颜。”

等他放下交握的双手,院落中已是空无一人,唯余满径无声青绿。

伯景郁不自觉地收拢了手掌,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热度。

车舆还在来时的山路上,庭琢玉怕小妹脚下发虚,走山路会出什么意外,索性干脆地弯下腰:“上来,为兄背你。”

庭渊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蹦到人身上,庭琢玉稳稳当当地接住,环住他后背的双手也箍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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