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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帝只当伯景郁是脸皮薄,放声大笑起来:“你这混球!此话若由旁人来说,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还不是因为皇上心里牵挂我么,”庭渊也笑,一字一句道,“我都记着呢。”

养心殿里一时轻快起来,隆安帝还要再开口,就见管膳的大太监进来跪禀,隆安帝顺势留了两人吃饭。

席间隆安帝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半眯着眼朝伯景郁道:“朕晓得你年前因着大哥被乌日根重伤,多少有些意气用事,虽然斩杀乌日根乃是大功一件,可如此一来,巴尔虎部落必有大乱。”

“眼下朔北十二部虽然同我大梁短暂休战,可乌日根的父亲乌恩始终是个变数。朕听闻他那兄长乌日图也被镇北军重创,现仍不知所踪?云野啊,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隆安帝咳了两声,口中唤着伯景郁表字,“此间分寸如何拿捏,不致使北境人心动荡,你还须好好斟酌。”

伯景郁神色微妙,连忙跪下领罪。

隆安帝面上阴沉一扫而空,笑着让人起来,说此战功远大于过,自己怎会责罚,又同他聊了好些话,从伯泓宇的箭伤问到同朔北十二部的边贸细则,居然一点没避着庭渊。

伯景郁谨慎答话说:“劳皇上挂心。临行前大哥的伤已好了许多,边贸事宜也是大哥全权在管,我打完仗就累得发慌,哪里再有脑子去管这些。”

隆安帝笑着拍一拍他的肩膀,说:“这才一天,你倒也学着了阿渊的油嘴滑舌!你大哥伯泓宇为大梁兢兢业业守了十年朔北,你仗着年轻气盛,于带兵打仗或许能胜他一胜,在其他方面,仍应多多磨练。正好如今战事暂缓,你便同阿渊一起留在煊都好生休养,也顺道学些文韬武略,好是不好?”

伯景郁哪儿有说不好的份。

庭渊只顾低头吃饭,心知这哪儿是栓着伯景郁,分明是忌惮他大哥。左右这出歪打正着,于他而言不算坏事。

他随着伯景郁一道起身,行了谢礼。

这顿饭已至尾声,隆安帝闭眼松松点了下头,说:“今日便如此吧,朕有些乏了。”

伯景郁松了口气,背上已隐隐浸出冷汗,同庭渊一起退下了。

踏着养心殿前的台阶往下走时,伯景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阿涟......抚南侯他,近日可好?”

“怎么能不好呢?”庭渊轻笑一声,“没了我扰他,他每日可以少操一半的心。”

庭渊偏头看他,很是关切的样子:“与其担心远在天边的心上人,倒不如牵挂牵挂你自己吧,小将军。”

伯景郁只捡自己想听的入耳,将跳动的一颗心妥帖放回去:“那就好。”

庭涟一切都好,他便觉得安心。

他两人才刚从宫门中出来,便见宫门外站着几个儒生,为首那个细眉长目,着月白长衫,瞧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分明是隆冬寒月,他却仍不徐不慢地摇着一把湖色折扇。

庭渊心道“这人有病”。

显然对方也不觉得他好到哪里去,他和伯景郁才刚露了个头,这群人就围了上来,单朝着伯景郁行礼,为首的说:“在下国子监谭书,见过伯将军。”

伯景郁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原来是国子监的学生,幸会。”庭渊笑了,温声道,“只是诸位,书读得太多,亦要注意保重身体,切莫患了眼疾,得不偿失。”

伯景郁听懂了,这人正含沙射影地骂学生们眼瞎,对他视而不见。

“庭二,这哪儿轮得上你!”另一儒生立刻嚷嚷着帮腔,“我们是要同伯将军说话!”

“好吧。”庭渊耸耸肩,将谭书手里摇着的折扇飞快一捏——那扇子“啪”地合拢后,又被庭渊轻轻巧巧地挑到了自己手里。

他将这把折好的扇子朝斜侧一支,为伯景郁退后半步,做出个“请”的动作。

这一举动使得几名儒生登时群情激奋,谭书旁侧的一大骂庭渊举止轻浮,在宁州胡作非为,早晚要自食恶果。

这些儒生们骂得句趋汹汹,几乎欲当场将庭渊除之而后快,庭渊尽数听着,不由冷笑一声,心道:“自食恶果?”

做梦。

他记下说这话的儒生的面容,盘算着今晚就叫他彻底闭嘴。

谭书反而没有想象中那样生气,只摆摆手让同伴平息下来,也朝庭渊作了个揖,才说:“不是什么稀罕物,方才礼数不伯——二爷要是喜欢,就赠与二爷添个乐。”

“那感情好,”庭渊慢悠悠地把扇柄捏在手里把玩,“这样俊俏的郎君送我东西,我自然是喜欢的。”

伯景郁终于听不下去,面色怪异朝庭渊看了一眼:“够了。”

他又朝谭书一行人温声道:“实在抱歉,今日还有要事在身。诸位,失陪了。”

他的要事,是去深柳祠看望一个人。

伯景郁说完这话,二人就不再停留,儒生们自觉无趣,也怏怏地散开了。

庭渊没问伯景郁要去哪儿,今天在隆安帝面前的伪装已让他觉得心烦意乱,只同伯景郁早早分别,独自回候府跟米酒碰上头,换了身常服就朝深柳祠去了。

杏儿实在是找不出破绽,只能和赤风去找吃的。

听着外头的动静,伯景郁亲着亲着突然笑了,给庭渊弄懵了。

一脸茫然地看着伯景郁,“怎么亲个嘴还能亲笑了。”

“心里美啊,做梦都得笑醒。”说完后他又改口,“不,今晚我都兴奋得睡不着。”

庭渊伸手捶了他一下。

伯景郁一脸认真地说:“这是我十八年来最开心的时候,我得写信告诉父亲,他有儿媳妇了,还得告诉荣灏,他有皇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