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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就这。”庭渊面露不赞许,“实不相瞒,我这一家老小就靠两亩青菜过活,这青菜地就是我和我夫郎的命根子。”

他说到“夫郎”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一下语气。

伯景郁迷迷糊糊看过来,配合他点了点头。

年轻士兵脸色和吃了虫似得:“不是,你有你夫郎这...”

有他夫郎这种邪祟,还天天担心青菜地收成?

“嘘。”庭渊害怕他爆出来伯景郁是鬼这事,吓到夫郎,赶忙制止他。

“男人养家要靠自己,不能总想着沾老婆光。”

“其实,可以沾。”

伯景郁不甘心,在边上插话:“夫君,可以沾。”

“你们...”年轻士兵彻底崩溃了。

本来觉得经历过死亡,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痛苦,可瞧着眼前这俩玩意,他突然有些遗憾自己没成亲了。

“俺媳妇怎么没这样。”后面没脸的大哥悻悻嘀咕,“俺媳妇只会让俺死一边。”

“结果俺真死了。”

“我家那也是。”另个士兵颇为不甘。

“可是我怪想她的,我到死都没把钱寄回去啊...”

气氛突然变得伤感起来,庭渊合理怀疑自己再不控制局面,眼前这三个壮汉要抱在一起掉小珍珠了。

“你们打住,明天开始做工,效果越好,我放你们走得越快。”

他打算到时候烧点纸钱之类的给这三个倒霉大哥,要是能联系上他们媳妇,方便的话,也可以代为跑一趟转交点钱财。

就是不知道这群大哥死了多久了,要是太久,恐怕他也没办法找到家人,还是先别画饼了。

“好!”

几人声如洪钟,站得笔挺,态度也没刚才这么抗拒。

本来以为是再死一次的麻烦事,现在下降成了看青菜地吓人,心态自然是和之前不太一样。

和三鬼交代完别伤到人后,已经很晚了,月亮被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的云遮住,空气里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湿气,一场雨就快要降下。

庭渊伸了个懒腰,回过头想和伯景郁说话,却发现刚刚还安静待着的伯景郁,突然间消失了。

他心下一沉,伯景郁之前就算发火,也不会一声不吭就消失。可看着三个壮汉浑然不知的模样,庭渊不好开口,只能自作镇定着提上灯,脚步不敢停下,连忙往回赶。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伯景郁寄宿的地方就是灵位,所以回家直接检查灵位,比在外面瞎晃悠更加明智。

他推开卧室的破门,心底大石头落了地。

灵堂依旧是他出去时那副模样,唯一变化的就是他早上摆着的那块饼,此刻明显挪了位置,在灵位边缘摇摇欲坠。

卧室门锁着,能让灵堂上东西换地方,只可能是伯景郁干的,说明伯景郁已经快他一步回来了。

只是伯景郁平时不是这性子,今天是怎么了?

可惜这些庭题,画像上的夫郎无疑是作不出回答。

他的手抚过牌位,牌位就像感应到什么似得,上面镌刻的字迹隐约发光。

别太担心。

庭渊松了口气,收回手去:“晚安,下次走得早,要和我说一声。”

牌位又没了反应,仿佛刚刚那一瞬间微光,只是庭渊的幻觉。

烦心事从来都不少,可庭渊睡眠却还都不错,更何况今晚小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催眠。

伯景郁一晚上没再出来,但庭渊睁开眼天色还暗,瞧着静静悬挂的画像,能察觉到他就在里面。

夏天的阵雨已经过去,潮湿的泥土散发青草的香味,空气也清凉下些许来。

前几天太干燥,这天气倒更好合适,趁着还不急着去地里,庭渊打算做点肥料试下。他的钱得花在刀刃上,实在是不愿去花钱买非必要的东西。

其实在村里天天烧火做饭,手上最不缺的就是草木灰。前几天手上受伤,他也是拿草木灰止血。

但他印象中,草木灰不适合所有土壤,村里没人使用,农书上也未记载。不知道是这里人不懂这个配方,还是在这里这方法不好用,干脆不用最稳妥。

他选了个农书上有的便宜方式,将做饭剩下的菜梗,还有因为各种原因烂掉的青菜汇到一个桶里,日日积累,今天已经存了不少。

往上面铺层潮湿的土,就能掩盖住发酵的异味,只需要找些蚯蚓放进去加快分解,然后把桶盖紧保持里面湿润就可以了。

忙完这些也快到上午了,太阳出来后,蚯蚓钻进泥里不是很好找。只能等着到傍晚去菜地里翻,他提上小桶,里面铺好松软的土,推开门往菜地的方向去。

“大人,早上吓走了一头牛一群鸡,没让那群人看到。”

太阳愈发温暖,三个鬼蜷缩在树下,已经撑不住要消散的身形,见到庭渊过来,赶紧交班汇报情况。

“嗯。”庭渊满意点点头,“你们走吧,辛苦了。”

几鬼如释重负跑路,溜得比兔子还快。

清心经心情似乎比前几天还好,跟在他后面不住地摇尾巴,趴上鬼刚刚站立的地方。

庭渊也乐得清闲,挑了另一处视线好的田边,躲在边上的树荫下乘凉。

这夏天也太热了,下雨和下沸水一样,雨后凉快些,稍微出点太阳又开始像蒸笼。

待了几个几个时辰,他感觉不对劲。

今天看地属实遇到邪门事了,居然一个不长眼的牲口和村民都没跑来犯冲。

庭渊不相信早上那俩被鬼吓走的倒霉鬼宣传能力这么好,况且他刚刚看得分明,有些牲口都要把蹄子踏上来了,突然又收回去,头也不回离开。

看向安安静静窝在同个地方,非常享受的清心咒,庭渊心中有个不成熟的猜想。

他家的狗显然胆子很大,而且能看见鬼,对鬼还很亲近,其他牲口就未必了。

会不会昨晚招了鬼,又让那三个鬼看田,这田沾染了人察觉不到,更为敏感的动物能察觉到的气息,所以它们才会远离?

狗子不会说话,只会和他大眼瞪小眼。不管如何,结果总是好的。

能印证他猜想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又是黄昏,三个鬼还没来上班,庭渊在田头那树杈扒拉蚯蚓,进宝又闲不住,跑出来找事情做。

“大人,你这田...”进宝皱了皱包子脸。

“好重的祟气啊,招了什么东西。”

“祟气?那是鬼身上的气息吗。”庭渊借机庭进宝,“你和我讲讲。”

“那位大人居然没和你说吗?”进宝瞪大眼,“我感觉你们关系特别好。”

庭渊咳嗽了声:“这种小事,还是别麻烦他了。”

伯景郁和其他鬼还真不一样,出现时要么觉得自己是人;要么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他哪敢刺激伯景郁。

“祟气就是祟气,鬼有祟气才能活着,田里的祟气很重,估计得是好几个鬼才能有的。”

进宝挠了挠头,他死得太早了,阅历不足以支撑他讲明白这些。

“听起来和身体好坏差不多?”

庭渊摸着下巴,照进宝的话说他夫郎生前身体不好,死后听起来还挺健康?

“也不算。”进宝认真纠正,“因为祟气重,未必是怨气重,祟气重的鬼只是更不容易消散,怨气重的鬼才有力气。”

“但怨气容易让鬼疯掉,比如之前我们遇到那个爱喝酒的。”

说起这些,他心有余悸。

“不过也有非常少见的例外吧。”

“比如那位伯大人,光靠近他,就让我喘不过气。”

庭渊瞳孔微缩。

而且这些鬼显然的确让伯景郁挑过,个个人高马大,有些手臂上肌肉鼓囊囊都能抡死一头猪,只是现在被邪祟压了一头,怂得和鹌鹑一样。

别说看地吓牛羊了,这群家伙吓猛虎都足够了。

庭渊硬着头皮,挨个打量小鬼们。

这些男丁死的时候正值壮年,因为煞气弱,很多脸上五官都看不清。可每人身上都有触目惊心的贯穿伤,有些脑门上还插着箭,很明显不是自然死亡。

庭渊心中有了考量。

他在鬼中间穿梭,径直跳过那些伤口少的鬼,直直走向身上插着箭的几个壮汉,然后挑了身上三个箭尾一样的家伙。

“就他们。”

伯景郁扫了眼,有些犹豫:“仪容,不整。”

在他眼里,这几个壮汉是人群里面仪容最糟糕的,可能对这份差事不够重视,想劝庭渊慎重些。

“就他们。”庭渊难得没有顺着伯景郁。

他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好。”伯景郁点点头,也不再犹豫,“夫君想,就他们。”

“可以,走了。”

他冲着其他鬼喊了声,壮汉们均松了口气,感恩庭渊不选之恩,飞快散开。

留下来的三个鬼有两个人不敢忤逆,忙不迭上前,还剩下个年轻人煞气最重,面部五官比较清晰,不擅长掩盖情绪,恨恨看了眼庭渊。

“当兵的?”

庭渊倒不生气,不和他们客套直切主题。

此话一出,几个鬼面露惊异,齐齐点头。

其实非常好猜,浑身是伤,衣服同农户不一样,而且身上还插着箭,除非战乱中身死,否则看不到这种情形。

庭渊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游弋:“知道我为什么挑你们三个吗?”

他笑眯眯瞧着面带犹豫,不知如何开口的三鬼:“就凭你们之前是战友,关系又不错。”

“现在继续合作,应该更顺利吧?”

年轻些的鬼没什么心眼,口无遮拦失声。

“你怎么知道?”

小宝抱住张微萍,哭声响彻整个牢房。

张微萍拉住小宝的手,“阿娘带你回家。”

走到门口,小宝似乎是想起什么了,抓住牢房的柱子,“小宝不能走,小宝杀人了,小宝是坏蛋……”

“小宝没有杀人,小宝也不是坏蛋,小宝是阿娘最好最乖的儿子。”张微萍心疼地抱着小宝。

心中更恨江淳和江谆,竟然让小宝这样心思单纯的人替他们定罪。

简直要下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