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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鸾瞪一瞪他,闭上眼睛。宫人悄无声息地吹熄房中灯火,满殿一片安宁。

翌日天不亮,安和宫便热闹起来。谨嫔梳妆妥当,立在镜前犹豫再三,终是带着宫人出了门:“走吧。”

她不想得罪佳妃,可皇后的懿旨也不得不听。

况且皇后说得清楚,只是看中她从无大过,又与两边都不相熟必能公正行事,这才找的她。说白了,她只是去秉公查上一查,又不是帮什么人去栽赃佳妃。若佳妃清白,自然无事,反倒还要谢她帮她洗清嫌隙。

想清这些,谨嫔不再心虚,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地行至纯熙宫门前。这些日子天气冷了,佳妃又要在御前“当差”,许多时候便懒得回来,索性住在紫宸殿里,两个小皇子也留在那儿,纯熙宫便已颇有几日不见她的人影。

主位宫嫔不在,宫人们多少会放松三分,宫门口值夜的宦官就倚着墙根睡了。乍觉有人推门,那宦官醒过来一看,忙叩首:“谨嫔娘娘安。”

谨嫔定住神:“本宫奉皇后娘娘手谕搜查纯熙宫。”

说话间,令牌已在夜色中亮出,那宦官一愕,匆忙推开门,又滞了滞,立即往纯熙宫内奔去。

“贤嫔娘娘!”这宦官直奔贤嫔住处。天还没亮,这几日又无晨省,贤嫔原还睡着。猛然被宫人惊醒便知不对,起身就问出了何事。

那宦官将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贤嫔心生惊异,边起身边道:“来人,帮本宫梳妆。”又一睃那宦官,“你速去紫宸殿回话。这些日子也没有早朝,皇上应是能即刻过来。”

与此同时,正殿内已乱了起来。宫人们不敢违抗皇后手谕,脸色却不免难看,红稀绿暗两个宫女立在谨嫔面前,神色恭谨地告诉她:“佳妃娘娘身边的一应宫人都是御前拨下来的,要向佳妃娘娘尽忠,更要向皇上尽忠。今日这般的阵仗,奴婢们真是不曾见过。”

这话说得谨嫔心里也虚,强撑着笑:“姑娘多担待。”

话音未落,身后遥遥一声:“谨嫔妹妹。”

谨嫔回过身,朝来者一福:“贤嫔姐姐安。”

“这是怎么了?”贤嫔诧异地望了眼殿里,“事关佳妃娘娘,你该知道轻重才是。如此贸然搜起宫来,皇上那边……”

谨嫔垂眸,给她看手中令牌:“皇后娘娘手谕,臣妾不敢不听。”

贤嫔一瞧她这副神色,知她是硬被推出来的。便摇摇头,姑且挥退了红稀绿暗,攥了攥谨嫔的手:“你既也为难,那为着一会儿皇上问起来你好交差,姐姐得罪了。”

“什么?”谨嫔正自一怔,贤嫔回身:“你们去,将纯熙宫各处都围起来,不论是纯熙宫宫人还是谨嫔身边的宫人,都只许进不许出。”

谨嫔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墙下的阴影里还立了两列宦官,人数之多,只怕贤嫔是吧纯熙宫能调的人全调了来。

仔细一想,谨嫔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无感激地福身:“多谢姐姐。”

一时之间,贤嫔看向谨嫔的神色多有几分怜悯。

皇后与宠妃相争,原不关她们的事。可前有舒妃、后有谨嫔,一个个都被牵扯进来。

贤嫔觉得皇后如此行事不太厚道。

“娘娘!”殿中传来一唤,二人一并转头,是谨嫔身边的掌事枫锦疾步走了出来,“奴婢在佳妃娘娘的床褥之下找到了这个。”

枫锦迈出门槛,指间捏着几个薄薄的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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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宫人忽然前来禀话,顾鸾就先醒了。念及楚稷昨夜睡得太晚,她原不想扰他,待得听完宫人所禀之事,却又不得不折回床边叫他起来。

楚稷被从睡梦里拉出来,听她说话时脑海里都浑浑噩噩。她说完很是等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蓦地坐起来:“搜宫?!”

顾鸾点点头:“是。”

他又问:“谁下的旨?”

“……”顾鸾一听便知他刚才没醒过来,又说,“皇后娘娘。”

“胡闹。”楚稷眉头紧锁,匆匆下床。宫人们赶忙进来侍奉,不出一刻,御驾就浩浩荡荡地出了殿门。所过之处,宫人皆隐约觉出不对,无不瑟缩下拜,头都不敢抬一下。

纯熙宫内,万籁俱寂。

片刻之前,殿中的动静惊醒了几位随居宫嫔,在贤嫔之后,陈昭容与闵美人也都先后到了。紧接着,消息渐渐传开,宫中不知有多少等着看佳妃热闹的人,都找了说辞赶来一观究竟。

而纯熙宫里,偏还真就搜到了东西。

谨嫔不敢耽搁,即刻着人去回了皇后,皇后暗惊,当即往纯熙宫赶来。

前后脚的工夫,皇帝与佳妃也到了。

伴着那声“皇上驾到”,原就死寂的殿里更是安静了一重。皇后率众妃迎至殿门处惊驾,皇帝一言不发,进殿落座。

皇后沉住气,上前福身:“皇上,臣妾命谨嫔搜宫,原是为着毒芹一按。未成想搜到了些意料之外的东西,太医已然验过……”

楚稷眉心微跳:“搜到了什么?”

皇后稍稍偏头,一宫女就以托盘盛着几枚纸包上了前,皇后轻喟,曼声:“这是在佳妃的床褥下搜出来的。太医说……乃是助男女动情之物,药力不大,并不至于让人乱了心智,精妙之处却在于若长久服用,可致人上瘾,时时去想……”皇后轻咳,“去想服药时所做的事、见过的人。”

这话说完,满座一片惊吸冷气之声。

楚稷目光睃过那几个纸包,面色沉到极致。

笑话,她会给他用这个东西?上一世是他对她念念不忘,让他给她下药还差不多。

戏谑之语在脑中一划而过,楚稷睇了眼还立在身边的顾鸾。

她脸色很不好看,虽不见惧色,却紧紧绷着,惊怒交加。

“别慌。”他捏了下她的手,口吻轻松,“坐。”

顾鸾回神,依言坐到侧旁,定住心神:“是不是臣妾的东西,殿中一应宫人皆能作证。”

燕歌闻言上前:“奴婢日日为娘娘收拾床铺,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娘娘身边的人,自然不会说娘娘的不是。”有嫔妃狐疑地打量起燕歌来,“还是该让宫正司审过才是。经上几道刑,是真是假便分明了。”

“屈打成招这一套也想用到本宫身上来?”顾鸾看过去,含着笑,“许婕妤的父亲是刑部郎官,婕妤张口就是动刑,本宫都要担心刑部有多少冤案了。”

这句话有效地将许婕妤唬住了,她面色一白,不敢再贸然说一个字。

顾鸾稳住心神,仔细想过方才所闻的每一个字,启唇不疾不徐地问道:“方才是谁当值的,都传来回话。”

殿中安静,将她的声音衬得四平八稳。不多时,数名宫女宦官就一齐入了殿来,下拜见礼。

顾鸾扫了眼:“你们都是御前调来的,本宫信你们不会害本宫。可办这事的是谨嫔,本宫与谨嫔从未交恶,亦相信她不会栽赃。”

自她与皇帝进来,谨嫔就一直死死低着头,闻言才骤然松了口气,欠身道:“娘娘明鉴。”

顾鸾不多理她,目光在面前的一众宫人身上划着:“本宫有几句话要问你们,你们想好了,如实答来,别处岔子。”

众人齐而低地应了声“诺”。

顾鸾道:“这几包药是如何被找出来的?谁看见了?”

霜白闻之叩首:“当时是奴婢在寝殿里,看到枫锦与榴锦两位姑娘翻的床褥。东西是枫锦姑娘发现的,从床褥下取出来就出去禀了谨嫔娘娘。”

顾鸾点点头:“这几日本宫不在纯熙宫,有无旁人进殿?”

“没有。”红稀摇头,“奴婢们不敢怠懒,日夜都有人守在殿中,不曾有过半个外人。”

“那本宫再问你们。”顾鸾的声音放得更缓了些,“谨嫔的人进殿搜宫之前,你们搜他们的身没有?”

这回,众人都一滞。

红稀绿暗面面相觑两息,满目心惊地摇头:“没……没有……”

“本宫料想是没有。”顾鸾垂眸微笑,遂起身,朝帝后一福,“臣妾身边的宫人从前都在御前当差,不沾后宫纷争,若去搜宫,必不会有人搜她们,情急之下想不到这些是难免的。但既说不清进来搜宫的人干不干净,搜出的东西,如何栽得到臣妾头上?”

不及说完,谨嫔脸上血色骤失,骇然跪地:“皇上,臣妾不敢栽赃佳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