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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静太妃……”林城咬牙,“已十之八九是不干净了,陛下就没什么打算?”

“有啊。”苏曜噙笑,“他们不是要朕信她?朕就信着,给他们看看。”

他说着侧首:“你把盯着顾家的人都撤了,让顾元良觉得你不疑他了。朕这边,也会好好待静太妃。”

“只这样?”林城满目疑惑。

苏曜又道:“同时你再放出风声,就说,朕会对这些人赶尽杀绝。朕倒要看看,静母妃这条线他们究竟要怎么用。”

林城心弦一紧:“说是真元教?”

“说真元教管屁用。”苏曜摇摇头,“倒也不必提大正教,就把尉迟述的名字放出去吧。”

林城深吸气,垂眸不言。

苏曜看看他:“怎么了?”

“陛下可想好了?”林城屏息,“这消息散出去,他们不免要拼个鱼死网破,到时我们……”

“朕想好了。”苏曜沉声,“朕想了许久,在旧都外遇刺之后,他们就未再有过什么大动作。朕带静母妃去逛集那日遇到的厮杀应是他们在赌朕出门时或许会疏于防备,后来大奇山一行,他们根本就没杀到朕跟前,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嫁祸真元教。”

“是以朕觉得。”他口吻放缓,一字字释开林城心头的担忧,“他们在那次行刺时也已损兵折戟,元气大伤。目下若要拼个鱼死网破,正是咱们可以笑看鱼死的时候。”

林城点点头:“那静太妃……”

“走了。”苏曜仿若未闻,忽而摆摆手,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林城看出他不愿多提静太妃的事,声音噎住,暗自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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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废去位份的张氏被送回张家,名曰幽禁。但这样的幽禁也算给足了面子,只消张家行事不刻薄,她就还可锦衣玉食地过一辈子,远好过被打入冷宫。

顾燕时闻讯觉得如此很好。因为张氏虽然烦人,但只消不在她面前碍事,她也就不大在意,反倒是要背负人命于她而言更为恐怖。

宫里乱七八糟的传言可多了,好多人都说有什么冤魂索命,她可不想张氏变成鬼找她算账,她打不过的。

苏曜听说她这样的想法,笑得倒在床上:“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怕这个!”

“笑什么笑。”她坐在床边,忿忿地推他,“你不怕鬼吗?白衣服长头发红嘴唇,站到床前找你索命,你不害怕?”

“讲道理。”他还在笑,笑得轻搐,“厉鬼索命,被索命的人会变成什么?”

顾燕时滞了滞:“……也变成鬼?”

“是啊。”苏曜咂嘴,“那万一被索命的这个法力更高怎么办,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有病啊?”

顾燕时:“……”

她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可是听起来好有道理。

“别自己吓唬自己。”他坐起来,将她拥住,又倒回去,“不然我杀了她试试?”

“……别!”她立即按住他的嘴,摇头,“不至于……”

他眯眼,看看她惊慌的脸就知她还是怕鬼。

鹌鹑真是什么都怕。

他双手轮流揉着鹌鹑,还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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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宅,顾白氏晨起去巷口的摊子上买了些早点。热粥与面饼一道拎回家,直接拿去了顾元良的书房。

夫妻两个时常这样在外买东西吃,顾元良见她拎着食盒进来就笑了,一井坐到桌边,边出边说话。

“我看外面的人少了些。”顾白氏沉吟道,“是不是没人盯着咱们了?”

顾元良一哂:“我说过,有了前阵子那一遭,无踪卫是要信咱们的。”

顾白氏面显迟疑,心下还是觉得他那番安排颇有挑衅之意,怕无踪卫反倒疑心更深。

顾元良端起粥碗,大口喝着粥,又拣了两小块酱菜丢进嘴里,嚼了嚼:“这酱菜不错,脆的。”

顾白氏点点头:“那铺子的酱菜一直不错。”

顾元良又道:“一会儿给阿时送些去,她应该也喜欢。”

“嗯。”顾白氏复又点了点头,也夹了块酱菜,送进口中。

之后夫妻二人就沉默起来,直至一顿饭用完都没太说话。待得下人进来收拾了碗筷,顾白氏才又说起:“宫里那个淑妃的事,好似了了?”

“是了了。”顾元良凝神,“皇帝信了多少,咱们且看看再说。”

顾白氏低下头:“我怕阿时出事。”

“帝王多疑,要出事早便出了。”顾元良神色平静,“淑妃所言处处都是向着她的,他此时宠她还来不及。”

“这倒也是……”顾白氏抿一抿唇,不再多言其他,只着人又去巷口多买了些那道小菜,打算送给阿时尝尝。

天气更热一些,落了几场急雨。雨水弥漫令炽热的暑气减缓了些许,却变得更闷。顾燕时素日喜甜,夏日里犹爱在闷热里喝些甜甜的冰饮,苏曜一日走进灵犀馆的卧房,就见她端着碗正喝东西。

察觉有人,她抬起头,嘴边染着一圈白。

他扑哧就笑了:“在喝什么?”

“玫瑰乳。”顾燕时认认真真地问他,“你要喝吗?我让他们再送些来。”

他眼底含笑,凝视她须臾,终于指了指嘴边。她蓦然意识到自己嘴上沾了东西,慌忙摸出帕子,胡乱擦了一把。

苏曜在她身边落座:“最近热得难受,我带你出去住几日,好不好?”

“去哪儿?”她美眸一转,“出去不误事么?朝中不忙?”

“还真不忙。”他笑道,“近来都没什么大事,六部都能安排清楚。我们去山中住一住?山里清凉,正适合避暑。”

他提起山中,她一下子想起去大奇山的事情,眼睛亮起来:“好呀,我喜欢山里。”

“那我就让他们安排下去了。”他说罢就看向张庆生,不必多言,只一睇他便会意,躬身退出卧房。

这次宫人们准备得极快,短短三天就可以启程了。顾燕时却是出了宫门才发觉只他们二人前往,不禁讶然:“太后不去?旁的太妃太嫔也不去?还有贵妃……”

他无所谓地摇头:“为什么要她们扰咱们清闲?”

她抿唇,皱眉看他,他浑不在意地把她揽到怀里:“就想跟你单独待着。只要朝中没有急事,咱们就多住些日子。”

她眉心皱得更紧了一些,觉得他突然这样有点怪怪的,可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怪。

她靠在他怀里盯着他看,他好似没有察觉,闭目养神。

马车很快驶出安京,京外的道路不大平整,有些颠簸。她很快也被晃得犯困,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到白霜山脚下。

白霜山常年大雾,山顶还常有积雪,远远看去就像由深至浅镀了一层薄霜,故名白霜山。

这山中也有一处小小的行馆,井不太大,却几时雅致。

苏曜再离行馆尚有一道距离时就叫醒了顾燕时,与她一道走过去。

她尚未睡足,一路上脑子发懵,直至走到行馆前,脚下山道一拐,壮阔风景骤然撞入眼中,令她蓦地清醒。

眼前所见,竟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湖泊四周群山环伺,烟云缭绕,宛若仙境出尘。

几幢精巧的小楼小院掩映在湖边树林里,只透出些漂亮的檐角。

再走近些,她又看到一幢竹制的两层小楼,通体碧绿,在夏日里看着无比清凉。

苏曜抬眸扫了眼,衔着笑带她往楼门处走:“这是给你新修的,尚未完全建好,明年再来就可以住了。”

“给我修的?”顾燕时一怔,有些惊喜。与他一道走到门前,抬头一看,却见门上一块风格古朴的匾额上赫然雕了两个大字:燕窝。

“你——”她双颊一红,伸手打他,“什么叫燕窝!”

苏曜往后一避,边跑边笑:“燕子住的窝,可不是燕窝?”

“你讨厌!”她在后面追他,又羞又恼,眼看他闪身跑进了不远处的院子里,她拎裙也追进去,迈入门槛没见人影。

正自一怔,她忽而被人从身后抱住。她立时挣扎,背后响起笑音:“你要是不喜欢,就改叫鹌鹑蛋。”

“你就会欺负我!”她挣扎着大喊,见他不松,又狠狠踩在他脚上。

可绣鞋底软,踩着也不疼,只引得他笑音更浓。

她气坏了:“你敢乱改,鹌鹑急了也会咬人的!”

“那就叫燕窝?”他笑问。

“……”她咬牙,踟蹰一瞬,违心低头,“燕窝挺好。”

起码比鹌鹑蛋好多了。

他转而又闻她小声嘟囔:“早晚给你弄个狐狸穴。”

他嗤地一声笑:“行。”

这个“行”字,竟应得十分恳切。

她皱眉转头,看到他一本正经:“在燕窝底下挖个地窖,正好就是狐狸穴了。”

他烦死了。

她鼓着嘴巴瞪他,他堆着耍赖般的笑意将她抱起来,就往院中走去。

是夜,白霜山也下了一场雨,雨水在疾风里被刮得发凉,一些消息不胫而走,穿过雨声风声,渐渐渗入江湖。

尉迟述。

这个名字飘向五湖四海,听者多会一愣:“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