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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珺懵懂地望一望他,又望向徐思婉,徐思婉抿笑:“走,娘带你一起去。”

她这才点了头,低语呢喃:“吃点心!”

皇帝一哂,又试探着伸出双手:“爹爹抱你一会儿?”

这回念珺往后缩了。

他也不强求,摇摇头,便揽住徐思婉,往清凉殿的方向去。徐思婉瞧得出他对念珺的那份讨好,却不戳破,只在他没话找话地哄念珺时偶尔附和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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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一同在清凉殿坐了一刻,念珺吃着点心就忘了先前的不快,又开开心心地问东问西起来。皇帝有意与她亲近,不论念珺问什么,他都抢着答。徐思婉与宫人们心知肚明,便都只安然看着。

一来二去,念珺果然和他熟悉了一些,直到玩得累了,才又跑向徐思婉,伏到她怀里就要睡。

皇帝看着蔫耷耷的念珺,眼中一片温柔。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口中笑向徐思婉道:“本想留你叙一叙,为着她,朕只好委屈一下了。”

徐思婉摒笑:“来日方长,不差这一天。”

“嗯。”他舒了口气,“这次来行宫旨意下的急,朝臣们大概还要过几日才能到。这几天,朕正好陪着你。”

徐思婉莞尔:“那臣妾想出去走走,带念念四处逛一逛。”

“听你的。”他笑意温存,她想了想,含起愧疚:“念念称呼上的事,臣妾会慢慢教她,不会让她再惹出今天这样的事了。”

皇帝摇头,满目疼惜:“小孩子懂什么?不必贸然教她这些,平白让她难过,等长大些再说吧。”

语毕顿了顿,又笑道:“倒是可以先教她叫爹,你看她刚才……都不肯叫我。”他很有些沮丧。

徐思婉促狭地看着他:“臣妾自会教她,陛下也要多与她说才好,不然这么点大的小孩子,可是不大记得住事的。”

他闻言当然满口答应,铆足了劲要让念珺尽快认他。

眼见念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徐思婉不再逗留,让花晨抱着她,就回了披香殿去。

路上,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三岁”这个年纪,心下生出一股酸楚,生出一种对念珺的羡慕。

在她三岁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呢?经历了抄家、入狱、骨肉分离,在那个原该不记事的年纪,她就记住了一辈子无法释怀的痛苦。

而念珺,还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

念珺比她命好。她有点不平,却又很庆幸。她会一直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若有朝一日思嫣知道了真相,她也要让思嫣知道,这孩子在她身边没受过委屈。

她对得起徐家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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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披香殿,花晨径自抱着念珺去了厢房。从前在冷宫房舍不多,念珺一直睡在徐思婉房里,现下住到行宫,念珺就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了。

徐思婉步入寝殿,刚绕过屏风,就听到久违的笑音:“哟,回来啦?”

她顿时生出笑:“莹姐姐。”

抬眸一看,莹妃懒洋洋地歪在茶榻上,思嫣也来了,见她进殿正站起身,趔趄着走向她:“姐姐!”

徐思婉伸手将她扶住,眼眶一红:“思嫣。”

徐思嫣喜极而泣:“姐姐出来了,我又不是一个人了……”

说着她顿了顿,目光划向徐思婉身后:“听说……听说姐姐还有了孩子?”

“她还小,玩的累了,就睡了。”徐思婉假做没察觉她眼中的疑色与探究,笑意轻松如常,“明日让她来拜见你这姨母。”

徐思嫣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心里的那份侥幸便仍为淡去,又言:“陛下这几年对姐姐念念不忘,现下不仅姐姐回来,还添了个小皇子,陛下更要高兴了。”

“瞧你这姨母当的。”徐思婉轻嗤,“那是你外甥女,小公主。”

她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徐思嫣心中的最后一抹期待终是散了。

虽则思嫣自己的孩子已故去三年,她也亲眼见过孩子小小的尸身,但思婉这孩子冒出来得太突然,之前从无耳闻,入冷宫之前更不曾听说过她有孕,再加上一些唯思嫣知道的隐情,她心底就生出了一些虚幻的气虚。

她想,那孩子或许没死。或许姐姐当时听进了她的建议,却怕走露风声所以假意拒绝,实则直接设计带走了她的孩子。

但既然是公主,就不可能了,她生下的是个男孩子。

思嫣的笑意间多了两丝苦涩,含糊着辩了句:“来传话的宫人说得不清不楚的。”

“陛下的旨意太急,他们去禀个话就要随我来行宫,难免顾不上这些细由。”徐思婉边说边拉着她一同落座,因莹妃坐在了茶榻一侧,姐妹两个就一并坐去了另一侧。

俄而有宫女入殿上茶,徐思婉抬眸一看,就笑起来:“宁儿也长大了。”

屈指数算,宁儿如今也十八了。面上脱了稚气,已是个干练的大宫女。

宁儿激动难抑,俯身深拜:“娘娘万安!奴婢恭贺娘娘晋封之喜!娘娘否极泰来,日后必定诸事顺遂!”

“快起来。”徐思婉搀了她一把,思嫣在旁笑道:“姐姐当年把宁儿托付给我,如今我得把她好好还给姐姐才是。”

徐思婉莞尔:“花晨,快,去给宁儿收拾间屋子,带她去歇下。”

语毕又看向思嫣:“咱们上次走动还是上月七夕,你着人给我送巧果。那会儿我听宫人说你身子不爽利,如今可好了?”

“早无视了。”思嫣摇摇头,“其实本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受寒。那阵子皇后娘娘脾气好大,我就索性借着病躲一躲她。”

徐思婉一哂,凝神思索片刻,又言:“我来行宫时听宫人说,皇后娘娘前两日不知是为谁动了气,气得直吐了血,她们都道她这回来不了行宫了,没成想还是来了。”

莹妃与思嫣听她提及此事,自然都知她是想问什么,二人相视一望,莹妃就笑道:“你猜猜她是为谁动的气?还不是为着你出冷宫的事。倒是……不知咱们陛下这回放了怎样的狠话,竟把皇后震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就连气得吐血这事,也是因为她病得厉害传了太医,这才散了开来。”

“有意思。”徐思婉心下静静忖度着,沉吟片刻,又说,“适才陛下对莲贵嫔发了火,已经下旨降为贵人了。这等好消息,可得传给皇后听一听才好。”

“莲贵嫔?”思嫣讶然,“这位可也算得个宠妃了,皇后对她得意得很。姐姐这会儿将这消息告诉她,皇后可又要气得睡不着了。”

莹妃美眸一转:“道理是这样,但是皇后身边的宫人也不是吃素的。为着皇后凤体安康,他们势必要防着你,你要这会子递话进去,只怕不大容易。”

“那便不费心思递话。”徐思婉的笑容心平气和,“我如今既出了冷宫,陛下又已下旨封了我妃位,明日我就该去向皇后娘娘问个安才好。这些话,我亲口告诉她。”

冷宫走了一遭,冷冷清清过了三年,连皇帝都已知晓她们之间的敌意,她便实在不必再去粉饰太平了。

莹妃听得眼睛亮起来:“胆子这么大?那我跟你一起去。这三年你不在,我唯一的乐子也就是气她。起初还有些不安,后来就愈发觉得痛快!”

徐思婉一奇:“她不治你么?”

“她呀,眼瞧着皇长子年纪越长,她就越想做个贤后。”莹妃掩唇轻笑,“平日里在妃嫔面前倒是还有威严,但面对宠妃,可是愈发地能隐忍了。”

这是急着要让皇长子登上储位呢。

徐思婉心下了然,一些有趣的念头如藤蔓般攀生出来。莹妃又说:“对了,除了皇后,你还得警惕一个人。”

徐思婉一怔:“谁?”

“芳昭容。”莹妃道,“也是三年前入宫的,该是阖宫里晋封最快的一个,膝下还有个四皇子。早先皇后许诺过她,说等四皇子年满三岁,就让她晋封妃位,但如今你出来了……”

莹妃顿了顿,勾起笑:“我若是皇后,就会告诉她这等高位不好封得太快。眼下虽然四妃之位尚有一个空缺,她也需再等等。你说,她会不会生气?”

“如果是我,我就不生气。既已位至九嫔,晋不晋妃位并无多大分别,何苦给皇后当枪使?”话刚说完,她心念一动,就又道,“是了……我在冷宫里听郭氏说,芳昭容生得极美,但性子浅薄。这样的人,大多是不肯被旁人平白压过的。”

“正是。”莹妃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继而摆手,“颠簸了两天,我先回了,你也早些歇着。明日何时打算去向皇后问安,你记得叫我一声。”

“好,姐姐慢走。”徐思婉颔首,思嫣也起了身:“那我也先回了。”

“嗯。”徐思婉含着笑,示意月夕去送。花晨静默地立在她身侧,静盯着窗纸,眼看二人走出了殿前院门,才压声说:“四小姐瞧着也太平静了,先前的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先有阿胶送到我面前,后又有人前来寻女。若只是误会,也太巧了。”徐思婉一喟。

花晨迟疑道:“可若不是误会,四小姐现下又是什么心思呢?奴婢这三年都在暗中打探,听闻她与皇后走动并不太多。可若是她在那事之后就收了手不再帮皇后,皇后如何容得下她?”

“这有什么容不下的?宫里头亦敌亦友的关系最是常见。能共事时一起谋划,不能共事时一拍两散,也没什么不好。皇后手里握着她的把柄,本也不必怕她闹出什么大事。倘若一朝不合就要赶尽杀绝,倒显得比昔年的林氏有过之而无不及,未免让身边的人心寒了。”

“这倒也是。”花晨思索着,缓缓点头,又言,“娘娘可要唤宁儿来问一问话?”

“嗯。”徐思婉点头,“让她进来吧。经了孩子一事,想来她这几年过得也不安稳,你们日后多照顾她一些。若是她行事可靠,等你嫁了人,我就让她到近前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