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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

朝臣们终于尽数告退时天色已然全黑,徐思婉总算入了帐,皇帝也是此时才得以传膳。

徐思婉步入内帐就见他仰在膳桌前的椅子上,面上尽是疲乏。那瓶不当出现在膳桌上的桂花被摆在了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看得她不由一笑:“陛下这是饿得狠了,等不及宫人传膳,就要吃花了不成?”

他闻言嗤笑一声,定睛看向她:“你来了。”说着就向她伸出手,她乖顺地走过去,绕到他背后,俯身揽住他:“臣妾听闻陛下今日收获不少,可有什么是要赏臣妾的?”

娇软的语声合着温热的气息搔在耳边,直令齐轩不自禁地避了避。

他转而又笑了声:“哪有你这样讨赏的,半分不知矜持。”言毕他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示意她坐,“先用膳,用完膳朕带你好好看看。有几张白狐皮是极好的,朕看比你冬日那件斗篷的料子要强上一些,回头拿去给你做件新的。”

“谢陛下。”徐思婉笑意甜甜,他思索着,又说:“除此之外,还有车骑将军献上的鹿皮、御前侍卫们合力猎下的熊皮、宣国公府送来的大雁,你若喜欢,便都……”

她美目一转,打断了他的话:“宣国公府的东西,臣妾可不要,免得又惹出非议来。”

他好似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个中缘故,不禁失笑,哄她说:“不必理会那些闲言碎语,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和这些猎物有什么相干?”

她仍是一副不忿的模样,望着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神情。

他眼中果真已没有分毫的戒备,可见是在几次过招之后总算信了她,亦将那些旧事看开了。

他还续言说:“况且那些猎物皆是他们献来给朕的,朕自然爱赏谁赏谁。你若不高兴听这些,只当朕没提过宣国公府,一会儿朕让人将今日的猎物列个单子,你照着单子挑便是。”

她这才神情松动,低着头衔起笑来:“这样好。臣妾听说,大雁滋味也是甚美的……”

“哈哈哈哈哈。”他笑出声,笑音十分开怀,手指在她鼻尖上一刮,打趣她说:“何时变得这样馋?明日便让御膳房炖个汤给你送去,让你尝尝鲜。”

气氛便这样松快下来,待晚膳呈上,野味在其中占了半壁江山。

徐思婉平素不大吃这些东西,忽而吃起来倒觉得有趣。其中以一道烤鹿肉味道最好,又鲜又嫩,只是无奈鹿肉太过上火,她浅尝了两口就不敢再吃了,心念一动,反劝他多吃了些。

是以当晚她自然留宿在了主帐中,营帐不及宫中殿阁那边讲究,动静若闹得太大外头就能听见,她只得紧紧咬住朱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这副样子若在旁的嫔妃身上,大抵也不新鲜,在她身上倒是头一回见。

他于是反倒更有了兴致,一次次有意地捉弄她,惹得她最后直将嘴唇咬出血来。

次日清晨,他们醒得都早了些。徐思婉想着夜里的事,瞪一瞪他就翻过身,不肯理睬。他衔笑将她圈住,抵在她身后轻声说:“你啊,朕有时真不知该怎么疼你才好。”

她娇嗔地哼了声,意有所指道:“夫君就算不知该怎么疼人,也该知道‘疼人’不当是‘将人弄疼’的。”

他低低一笑,心神莫名被她这句话撩动,竟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又来了一回。外头天色已亮,此时做这样的事情本不恰当,可她自然还是依了,让他痛快了一场。

了事后他就起了床,收拾停当照例出去围猎。当晚他独自睡在了主帐里,翌日召幸了莹婕妤。再往后的几日,他却都没再召幸嫔妃了,只是日日都有赏赐送到二人帐中,大多是些已让宫人收拾好的皮子。

徐思婉与莹婕妤闲来无事,就将这些皮子堆在一起挑,相互换一换各自喜欢的,也选些赏给身边要紧的宫人。

这般一连过了七八天,徐思婉听到消息,大军已然拔营,几位将领在围场拜别天子,喝了践行酒,已率军前往边关。

如此一来,围场的围猎虽然还要再持续些时日,但将领们已走,那种大战前夕剑拔弩张的氛围就少了大半,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松快下来,交谈间都多了笑意。

已一连心神紧绷数日的皇帝也终于轻松了些,傍晚闲来无事,就带着徐思婉同去骑马。徐思婉进宫之前本也骑过几次马,虽说不上骑术多么精湛,却也可勉勉强强称得上一声“会骑”。但在这样的时候,她自是没提出要自己去骑,而是与他同乘,任由他在身后揽着她,悠哉哉地驭着马儿在傍晚的清风间散步。

这样的相处,很像一双情投意合的神仙眷侣。徐思婉便向后仰了仰,衔着笑倚靠向他的胸膛,仰起头来看他,像极了一只脾气很好的猫儿,甜甜地往人怀里蹭。

于是他虽双手驭着马,犹是抽神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她一下笑意更浓,美眸弯成两道月牙,毫不客气地要求:“再亲一下。”

齐轩语调上扬:“嗯?”

“再亲一下。”她执拗道。

他不觉一笑,再度俯首,一吻深深地落在她的眉间。

她满意地闭上眼睛:“臣妾恨不得就在这马背上待一辈子。”

他看着她:“怎么说?”

她笑吟吟地在他怀里蹭:“只有臣妾和夫君两个人。”

他失笑,目光在她面上凝住,语气有些复杂:“鲜少听你说这样的话。”

她睁开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脸:“陛下是明君,臣妾在宫中愿做个贤妃辅佐陛下。但现下这一会儿,臣妾想当个妒妇,就这一会儿,好不好?”

他笑而不答,驭着马转了道弯,缓缓停在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下。

正值深秋,银杏树的树叶已落了一半,但尚未落下的叶子依旧金黄璀璨。他抱她下马,在树下安坐下来,忽地轻言:“朕更喜欢你当个妒妇。”

她诧异地看着他:“陛下可别胡说。”

“这是实话,只说给你听。”他伸手圈住她的肩头,又道,“朕已下旨为你修葺霜华宫正殿,等修好,你就搬进去。还有册封礼……虽说战事在即,册封之事理应从简,旁人便都罢了,但你是晋封主位,朕日后还是要为你补上一场。”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只静静地听。他惯是会说情话的,哄起人来最是用心。

若他真能这样一心一意地哄她,她倒也不是完全不感动,或许也能退让一步,最后让他死得舒服一些。

然而事实却是,他次日便召见了一个琵琶乐伎。

“骑马时听到曲声悠扬,走近一看竟是倾国之色,真是好一出偶遇。”莹婕妤听闻此事后,坐在帐中悠悠品评道。

接着,就听主帐中的琵琶声响了大半日。到了晚上琵琶声停了,人却自然是没有出来。

翌日清晨,御前传下旨意,册封教坊司乐伎孙氏为末等的少使。

“这下回宫又有大热闹看了。”莹婕妤听闻旨意后乐不可支。

数步外的帐中,徐思婉坐在桌边,正安静地沏茶。唐榆步入内帐将圣旨说给她听,她抬了抬眼帘:“圣旨里可说她回宫后住在哪儿了?”

“没有。”唐榆摇头,“只是个少使,回宫后由尚宫局安排便是,最多由皇后随意指个地方,不至于让陛下费心。”

“也是。”徐思婉抿唇。

话音刚落,小林子挑帘而入,躬身禀道:“娘娘,孙少使求见。说是自己刚得封,要来向您问个安。”

徐思婉听得一笑,黛眉轻轻挑起:“这就开始了?”

小林子不好接这话,径自垂眸不言,徐思婉想了想,问他:“她可去见过莹姐姐了?”

小林子躬身道:“下奴瞧着,她是从婕妤娘娘的方向过来的。”

“啧,莹姐姐性子直……我倒摸不清她会怎么办了。这样吧,你去请孙少使稍候,让宁儿先赶去问问莹姐姐她见没见,问了速来回我。”

“诺。”小林子应声,疾步退出内帐。徐思婉安然饮着茶,只过了小半刻,宁儿就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贵嫔娘娘。”她打帘入内,匆匆一福,顾忌孙少使就在外帐坐着,便行至徐思婉跟前才小声禀话,“奴婢去问了,婕妤娘娘说她没见,只请少使在外喝了盏茶,另外赏了些东西贺她。奴婢还与婕妤娘娘讨了份行赏的单子……”她边说边从袖中摸出一页纸,双手奉与徐思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