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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许一诺见他躲了一下,也不恼:“怎么不能是我?爱徒二字,自然唯有我可以刻在那碑上。”他抬眸扫视了一眼风澈的神情:“莫非你怀疑是他们两个?不枉他俩这么多年,背着对方也背着我,偷偷扫一扫你这坟——你还算有些良心。”

风澈垂下眼眸:“有违孝悌,枉顾人伦,何以配得上爱徒,何谈一句良心。”

许一诺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又笑道:“风澈,当年是你自己选的吗?还是那风行舟逼你……”

风澈像是被触及了某些不可说的开关,声音骤然拔高:“是我选的,不关父亲的事。”

许一诺看着他的神色,笑道:“姑且算是你自己选的,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选。”

风澈抬眼,下意识地回避:“你诱我前来,只是为了问当年之事吗?”

许一诺挽了挽袖口:“我的徒弟,岂会有违孝悌枉顾人伦,岂会在天道之下身死道消,风澈,这么多年,无论他们如何觉得往事不可追忆,我一直在等你的一个解释。”

风澈皱眉,苦笑:“我如何解释……我说什么你们会信吗?”

许一诺摇摇头:“且不管是否会信,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说。”

风澈默然。

许一诺看了一眼,没继续话题,只是袖口一转,一支灵笔浮现在三指之间:“罢了,过了这么多年,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他灵笔向前朝着风澈一点:“打一场,你赢了,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输了,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

风澈脚步一顿:“赢了把铃铛和本命灵植还我。”

许一诺一笑:“那我也要加筹码,告诉我你回来是来干什么的。”

风澈毫不犹豫,应了一声,还没等许一诺抬笔起势,手心的阵图已然成型:

“艮位山行,壁立千仞。”

二人之间距离随着阵图流传,骤然拉开,遮天蔽日的山峦绵延横亘,耸立的山峰拔地而起,冲天的气势压倒一般向着许一诺笼罩而去。

风澈手上不停,五芒星倒转到坎字位,水泽漫卷,天际顷刻间刮起凛冽的寒风,一时竟飘起了雪花。

“坎位水行,岁暮天寒。”

雪花纷纷扬扬,从米粒大小变得大如鹅毛,与艮位阵图叠加,一时苍山覆雪,明烛天南,大风休止,浓雾将散。

许一诺见此一幕,灵笔防御姿态一收。

远方日光渐起,穿透薄雾,外围正在企图入阵的姜临剑光刺入阵中,已然要与风澈汇合。

许一诺此刻才意识到风澈修为残缺,甚至连空间界都不能施展,此一番招数不过是让姜临入阵的缓兵之计。

他低低一笑:“风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不要脸,打不过师父就找帮手是吧?”

风澈挑眉,嘚瑟道:“不要脸随你啊~”

他一边挑衅着,一边用衣袖驱散薄雾,姜临与此同时向前一剑斩之,凛冽的剑芒划过风澈的身侧。

他在半空中与姜临眼神交汇,时间仿佛拉长,二人两手交握,同时翻身,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姜临手里灵剑木质的表皮寸寸剥落,转变成银亮如水的修长薄剑,锋利的剑刃划破虚妄,泛着森然冷意,直指许一诺。

许一诺看着二人,手上笔尖连绘,一张水墨色的画卷徐徐展开,留白之处向着风澈的法阵贴来,连绵的峰峦像是被水墨浸染,从写实的群山变成黑白灰三色,写意的笔触交织,厚度瞬间消失,化作薄薄的一片,落入画中,融成了那片山水之中的苍茫背景。

他一出手,风澈便知这些年许一诺并非寸步未进。

风澈手心汗意微微渗出,离火阵图起势,烈火汹涌而至,化作一只雄狮,咆哮着向着许一诺奔去。

姜临手上“无渡”随之抬起,银白的剑身漫上火焰,映着他的眸光,剑意撑破剑身而出,一只拖着尾羽的火凤发出一声嘹亮的清越鸣叫,与雄狮呈左右夹击之势,竟是要逼那许一诺应接不暇。

许一诺将刚刚那张水墨画翻转,迎向风澈那边的离火阵图,而姜临这边,直接抬起笔尖,向前一抹。

火凤骤然被划开豁口,凄厉的鸣叫落入风澈二人的耳朵,两人面色具是一沉。

大乘期确实深不可测。

风澈手中雷印翻出,姜临剑尖寒光一闪,人已经逼近到许一诺身前。

许一诺身后雷印狂策,他闪身躲避,电光火石之间,笔杆碰剑刃数次,铮鸣之声伴随着金属相撞的火花,姜临在剑的另一头压低手腕,一次比一次逼近许一诺面门。

然而许一诺仍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负着一只手躲避风澈的雷印的同时,抬手拦住姜临的逼近。

姜临剑诀从大开大合转为连绵细密,复而转向杀意毕露,许一诺才将笔尖停在他的剑身上。

姜临剑锋上挑,一时竟无法抽动,被压制了下来。

他眸中愈燃愈烈的战意几乎化作了实质,剑刃以退为进,抽身向前,许一诺再次将笔尖压在了他的剑身上。

“姜家的小子,你不动用全力,如何替他赢过我?”

姜临顿了一下。

他如今堪堪到达渡劫后期,剑修尚可跨界一战,奈何这许一诺虽是教书先生,但到底是风澈当年的老师,一手化形灵诀出神入化,就是加上现在的风澈,他二人也难有胜算。

若是全盛时期的风澈,或是他……

姜临心下思忖踌躇,风澈已经上前一步,拦下二人:“够了,今日并非要你死我活的局面。”

他压下姜临手里的剑,看着许一诺:“我告诉你便是。”

姜临回眸看清他眼底的神色,心下了然风澈的选择,手中剑立刻卸了十成力道,握紧“无渡”剑柄,背在了身后。

许一诺笔尖收回,袖口一转收了神通。

“当年,我并非故意叛出风家,而是去姬家做卧底。”

风澈此言一出,如同在耳边炸响一声惊雷,二人齐齐一怔,将头转过来。

他抚上自己的眼皮,苦笑一声:“这双异眼可窥宿命,我不在天道命途之中,自然要承我该承的责任。”

“父亲卜算到人族距离灭亡的危机仅剩二百年,源头在于姬水月的渡世之咒发动,然而那咒法原理未知效用未知,若想消除,只能到姬水月身边了解。

为取得姬水月的信任,我走了百年炼心路,最后奈何,她仍是心存疑虑。”

他对上许一诺错愕的眸子:“她让我回去风家屠门,杀了当年诛杀姬子诺的罪魁祸首,自证忠心。

她一直认为,若非我父风行舟预言天道,姬子诺本不该死。当年裁院判决之人,天下掷黑子判罪之人,她都要屠/杀干净。

风家,是第一步。”

他的记忆悠远了,似是回到了噩梦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其实风澈很想有人想着他的,他当年是个受尽宠爱的孩子,如今也想有长辈可以听听他的委屈。

他们只是在用一战来当做借口,风澈明知会输,但他应下了,许一诺想听,所以赢了。

至于姜临,他方才未曾入阵自然不知,如今看了风澈一眼,就立刻懂了风澈的选择。

明日回忆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