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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的亲哥哥啊,如今这世上,他最后一个亲人了。

姜临替他挡住窥探的异眼,意识到身后之人情绪的起伏,回身攥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

姜临抬起头,深黑的瞳孔泛起一层粼粼的碎金,坚定而又诚恳地与风澈对视,一眼便看进了他的心里。

风澈从无尽的暴虐中缓缓清醒,听见姜临轻轻地说:“我陪你。”

那一瞬间,风澈原本来自胸腔无可发泄的暴虐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以前,他孑然一身。

这次,似乎和以前不同了。

*

因为风家分为两派,风瑾一派已经不再去学堂读书,只剩下风澜这一脉每年送弟子过来,再加上风家本来弟子不多,这次飞舟上下来的,不过三十几人。

比其他三家整整少了一半的数目。

风家服饰取意烟雨江南,青色写意,翠竹兰花镌刻衣角,银芒星图绘制其上。

翠竹兰花乃君子标志,风家要求谨遵家训,恪守门规,以此隐喻来规劝门人。

空间界,一向是风家人的毕生追求,故而将其标志阵纹绣于衣衫,便有警戒风家子弟用心修行之意。

风家众人纷纷走下飞舟,高年级各自从大门上为返校的学生打开的小门进入学堂,只剩下低年级的四个孩子和众人面面相觑。

风澜将他们列好队伍,朝各家点了点头,便站在队前了。

学堂内的禁制响动,轮轴滚动的声音响起,大门轰然打开。

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从中走出。

虽说须发尽白,但他面容却似弱冠之年,一身沉淀着书卷笔墨之气,给人留下一种博闻强识的印象。

他朝着各个家族领队拱手致意,疏朗温和的声音悠悠响起:“如此,学生交予学堂,诸位道友,可自行离去了。”

柳城紧张地看了看他带了一路的小萝卜头们,就近摸了摸两个小孩儿的头,嘱咐道:“你们是我姜家子弟,在学堂需得恪守学堂规矩,听夫子先生的话,不可调皮捣蛋。”

他蹲下,示意孩子们围过来,一堆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过来,他万般怜爱地看着一张张小脸,语气却严肃起来:“记住,你们是姜家子弟,不可欺负他人,但,”他扫过紧张兮兮的孩子们,顺手还捋了一把面前孩子乱糟糟的前襟:“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们,先上报先生,姜家自会为你们撑腰。”

柳城嘱咐完了,一步三回头地向飞舟走去,见了飞舟上的领队长老后,飞舟便启动了。

除了楚无忧,各家领队告别后,四家飞舟纷纷启动,孩子们站在原地目送飞舟远去,有些孩子受不了甚至还哭了出来。

这一哭,就直接把一堆小萝卜头的情绪都给勾了出来。

虽说修真界长大的孩子早熟,但说到底还是孩童,心智不够成熟,看着熟悉的师长远去,把自己留在陌生的空间,多少都有些情绪崩溃。

很快身边一堆小孩儿都哭了起来。

哭声震天,姜临心知先生刻意让师长当面离去便是为了观察新生,他怕露出破绽,甚至还苦兮兮地挤出两颗眼泪,却见风澈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远去的飞舟,茶色的瞳孔中散发着的悲伤却不像是伪装。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风澈刚上学那日,是风行舟亲自送过来的。

他长得慢,比同龄人甚至还要矮一些,那时只堪堪到风行舟的腰。

风行舟一路好说歹说,好不容易给他劝到学堂门口,到了门口他又不想进去了。

风行舟以可以交到好朋友为由诱惑他进去。

风澈在风家一贯以嚣张跋扈著称,在风家呼风唤雨,但他觉得自己收的小弟之所以对他谄媚、献殷勤、百依百顺,无非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

小时候的风澈有自己的梦想,他想靠自己的实力收下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小弟。

于是小风澈直接把风行舟说的可以交到好多好朋友自动过滤成可以收一堆小弟,欣然同意进去学个几天。

风行舟临走前,蹲下身摸着他的头。

他和他的父亲很像,风家一脉相承的茶色瞳仁,对视起来如同照镜子一般。

那双几乎与他别无二致的眸子看着他,里面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风行舟揪了一下他的鼻子,笑着说:“小子,跟你说,进了学校要听先生的话,不要调皮捣蛋,不要随便欺负别人。”

小风澈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风行舟紧了紧他扭来扭去有些松动的腰带,茶色的瞳孔暗下来,带上了上位者强烈的压迫感:“如果有人欺负你,先打回去,再告诉先生,风家会给你撑腰。”

他伸出手和小风澈击了个掌,心照不宣异口同声:“打坏了你爹(我爹)赔!”

风行舟笑着,随手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后脑勺,站了起来:“好小子!”

他朝着风澈挥手,脚下风盘青色的阵盘纹路浮现,刹那间就消失在风澈的视野里。

*

“小孩儿,你想什么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风澈一下从回忆回归现实,转头看向在他身边站了许久的先生。

这位先生姓许名一诺,原本是个以书入道的散修,后来创办学堂,集天下书籍于一处,收纳学子,只传授知识经验却不教修炼功法,因其德高望重受四大家族爱戴,故而学堂扩建,开始正式收纳五湖四海的学子。

相传这位先生活了六千载岁月,已经修到了人族修为最高峰——大成期巅峰。

风澈对“发顶的蝴蝶结法器可以屏蔽先生的神识”,以及“他一定不能认出我就是当年那个上房揭瓦的小子”这两件事非常自信。

他转过身,怯生生地瞧了一眼许一诺,小声说:“在想我爹。”

许一诺好奇地问:“说说看,怎么想到他了呢?”

风澈委屈地缩成一团,耷拉着脑袋:“就想他了呗。”

先生朗声一笑:“好啦,孩子们,别哭了,告别亲人有什么好哭的呢?等会儿还有入学考试呢,这才值得哭呀。”

全场哭声一顿,随后出现了诡异的停顿后,孩子们哭得更大声了。

许一诺乐呵呵地追加:“不及格的要打屁股哦!”

风澈:“……”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